裴淵很敏感地捕捉到夏朝話裡的情緒:“你又在嫌棄我了。”
夏朝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道:“唉,沒法子,想到你以後也會是個三妻四妾的......”
垃圾,最後這兩個字她咽了回去。
但是裴淵已經能猜出不是什麼好話,他覺得自己很冤,扶額靠在床内,悶聲不吭。
夏朝叉起一顆剝好的枇杷遞過去:“不說那些了,吃枇杷,這是最早上市的,可貴了,你看我剝的多好,這簡直跟玉一樣。”
她可是精心剝的,面上一點坑窪都沒有,賣相絕了。
裴淵擡頭看了她一眼:“你很喜歡照顧人?”
夏朝聽了有些困惑:“有麼?”
裴淵看她自己也弄不清的模樣,有些不确定,沒準她就是個一朵喜好詭異的奇葩呢。
笙園另一側,秦管家正在整理京都之中裴家産業近幾年的賬本,連看幾個時辰覺得腰疼得受不了,于是到院子裡逛逛。
他拐過一處假山,便聽到有兩個小丫鬟湊在一處說悄悄話。
秦管家不自覺地放慢腳步。
“......少爺這也太寵芸姨娘了,居然為她親手縫制月事帶。”
“乖乖,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往日裡隻聽過公子哥眠花宿柳,可沒見過有給妾室親手做女工的。”
噗嗤,兩個小丫鬟湊在一起笑起來。
“我看呐,少爺比那戲文裡唱的癡心書生,更少見。”
......
這些話如同晴天霹靂炸在秦管家的耳朵裡,他跌跌撞撞地一路奔向正屋。
這一天狀況頻出,夏朝此時終于能躺着歇會兒。
她抱着一盤枇杷,直接生啃,啃完了就吐皮。
裴淵依在床頭假寐,他雖沒覺得不舒服,隻是相對從前身體感覺虛了不少,容易疲憊。
夏朝吃了幾口,忽然想起之前在金明池附近的事,忍不住問道 “那個裴家人你可認得?”
裴淵仍閉着眼:“裴淮松,京都裴氏的三少爺。”
夏朝對這京都裴氏早就好奇的不行,如今正是詢問的好機會:“今日就打了照面,将來必然是躲不開的,你得先給我透個底。”
不然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給搞砸了。
裴淵坐直了身體:“我正想着要與你說這事。”
夏朝趕緊擦幹淨手,一副要認真聽講的模樣,她正嫌無聊呢。
“裴氏的核心是老太爺裴明遠,乃是前任右相,緻仕後授一品太子太師,太子對他極為尊敬,時常到裴府看望并讨教學問。”
夏朝想了想疑惑道:“右相雖是位高權重,可他已然緻仕,如何讓張治一個三品京官費盡心思攀親?”
所謂人走茶涼,官場更是現實。
裴淵眸色冷淡:“他有個好兒子,如今的從二品禮部尚書兼觀文殿大學士裴淮光,且......當初是左相與裴明遠一同擁趸當今登基,自他緻仕之後,右相之位空缺,朝中之人紛紛猜測,隻待太子登基便會遷授他為右相。”
“哇!”夏朝忍不住感歎一聲。
在大周,官位是可以通過臍帶繼承的,隻是這高低,還是得看個人能力。
沒法子,你得跟一群臍帶争搶啊。
而裴氏明擺着後繼有人,兩代皇帝都對裴氏恩寵有加,可不得早點巴結。
“那昨日與他一起的女子是誰?”
看兩人舉止,不像是兄妹。
“裴明遠的夫人安陽郡主如今正在盡力促成小兒子與貞淑公主的婚事,隻是公主一直不樂意。”
夏朝蹙起眉,未待她細想,忽地聽到門外響起秦管家的呼天搶地的哭聲。
“少爺啊少爺,你怎能為了一個妾室糊塗至此啊,如此貪圖女色,竟連前途都不要了麼?”
夏朝被喊的有些茫然,裴淵湊近提醒:“秦管家應該是知道剛才的事了。”
夏朝大驚,這才多少功夫,消息就傳到秦管家那兒了?
據裴淵剛才的話判斷,他們如今對上京都的裴氏,簡直就是蚍蜉撼大樹,而裴淵的目的就是去撞樹。
若放任笙園裡這麼松散下去,早晚得出大事,這還了得?
夏朝面上難得的嚴肅:“這院子是該理一理規矩了。”
她開口喚秦管家進門,語氣并不好。
秦管家心裡一突,但秉着忠言逆耳的原則,利落地進去了。
他剛掩上門,就聽夏朝發問:“秦管家消息可真是靈通。”
秦管家的注意力還在勸誡少爺上頭,沒注意到夏朝對他稱呼的變化:“少爺,就算您聽了不高興,我還是得勸,萬不可沉迷女色,耽誤前程,你怎能為妾室......”
夏朝不跟着他的思路走:“我問你,正屋的消息,是有人特意去禀告你,還是你無意在哪處聽來的。”
秦管家此時才反應過來夏朝在不高興什麼,他忙拱手道:“少爺明鑒,我從未在正屋安插人手,探聽消息。”
夏朝輕哼:“這麼說是問題更大的第二條,這滿京都誰家後院沒點見不得光的私事,若是都傳出去,日日有熱鬧瞧,戲院都不用開張了。笙園漏成了篩子,你還在操心我的閨房之樂是怎麼個樂法?”
二少爺往日與他未曾有過嚴肅的時候,秦管家竟在此時看到了幾分大少爺的模樣。
夏朝闆着臉:“該傳什麼消息出去,我自有打算,不該傳的消息,一個字都不該洩出去,與其操心我這屋子裡的私事,秦叔,不如想想該如何補救。”
秦管家滿背大汗地出了正屋,馬不停蹄地趕去訓人了。
裴淵在旁聽完了兩人對話,有些意外地說:“沒成想你還有辦事認真的時候。”
夏朝聽後不樂意了:“怎麼得,以往你看我像傻子?”
裴淵搖頭:“那倒不是。”
夏朝眯起眼。
裴淵:“我往日看你像樂子。”
夏朝卻不甚在意,樂子人就樂子人呗,俗不知有多少人郁郁寡歡,就倒在這樂不起來的小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