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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長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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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十六年,春。

長安城内柳絮紛飛,正值宮中設宴賞花時節。沈清歌随父親沈丞相入宮,一襲月白襦裙,發間隻簪一支白玉蘭,素淨得與滿園姹紫嫣紅格格不入。

"清歌,今日太子選妃,你且收斂些性子。"沈丞相低聲囑咐,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幾位盛裝華服的貴女正朝這邊張望。

女兒卻隻将懷中桐木琴抱得更緊,指尖無意識地撫過琴弦:"父親明知女兒志不在此。"

話音未落,忽聞内侍尖聲唱喏:"太子殿下到——"

園中霎時鴉雀無聲。沈清歌擡眸望去,隻見九曲回廊盡頭,身着玄色蟒袍的青年踏着滿地落英而來。他眉目如畫,偏生眼底凝着化不開的寒霜,腰間玉佩随着步伐輕響,竟比園中樂師的編鐘更清越動人。

"那就是太子蕭景煜?"清歌輕聲問,指尖不慎勾動琴弦,發出"铮"的一聲清響。

這聲響在寂靜的禦花園裡格外突兀。蕭景煜腳步微頓,目光如電射來。沈清歌不躲不閃,直直迎上那道視線,恍惚間竟覺得他眼中寒冰似有消融之意。

宴至中途,皇後提議各家貴女獻藝。輪到沈清歌時,她隻淡淡道:"臣女愚鈍,唯琴藝尚可入耳。"

素手輕揚,《鳳求凰》的曲調便自指間流淌而出。琴音初時清冷如高山積雪,漸漸轉作纏綿似春溪潺湲,到最後竟隐隐透出金石之音。滿座皆驚,連蕭景煜手中的玉杯都忘了放下。

曲終時,忽有箫聲自水榭傳來相和。衆人回首,竟是太子不知何時取了玉箫,将最後一段旋律續得蕩氣回腸。沈清歌望向水榭,正對上蕭景煜灼灼的目光,心頭蓦地一跳。

宴散後,沈清歌獨自在梅林徘徊。忽聞身後腳步聲,轉身便見蕭景煜立在月下,手中握着那支白玉箫。

"沈姑娘的琴藝,當得起'清歌'二字。"他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不知可願再為本宮彈一曲?"

自那日後,蕭景煜常借故造訪丞相府。有時是讨教琴藝,有時是商議政事,更多時候隻是沉默地對坐庭前,看一院梨花紛飛。沈丞相看在眼裡,卻始終蹙着眉頭。

"太子與肅親王黨争正酣,此時接近我沈家,未必是真心。"那日父親的話猶在耳邊,清歌卻隻是摩挲着袖中玉佩——那是三日前月下分别時,蕭景煜親手系在她腕上的。

"清歌,待來年春暖,我必以鳳冠霞帔迎你入東宮。"他當時這樣說,眼底的堅毅讓她想起初見時那縷破冰的春光。

然而未等到春暖,一道聖旨便如驚雷劈下。那日沈清歌正在繡一幅鴛鴦戲水圖,忽聞前院喧嘩。侍女跌跌撞撞跑來,臉色煞白:"小姐,宮裡來旨,将您許給肅親王做側妃!"

繡花針猛地紮進指尖,血珠洇在鴛鴦羽翼上,像極了那日禦花園裡凋零的杜鵑。

"太子呢?"她聽見自己聲音飄忽得不似人聲。

"太子殿下...被賜婚大将軍之女,下月完婚。"

沈清歌怔怔望着染血的繡繃,忽然輕笑出聲。原來那日父親欲言又止的,是這個結局。太子需要軍權鞏固地位,而沈家作為文官之首,皇帝怎會允許兩家聯姻?

大婚前夜,沈清歌收到一封沒有落款的信箋,隻畫着一彎殘月映照着冷宮偏門。子時三刻,她褪去钗環,素衣散發地赴約。蕭景煜已在牆下等候多時,眼底布滿血絲。

"跟我走。"他一把抓住她冰涼的手,"江南有我舊部,足夠我們隐姓埋名..."

話音未落,四周突然火把大亮。肅親王帶着禁軍從暗處湧出,冷笑道:"太子殿下好雅興,大婚前夜還與臣弟的未婚妻私會。"

蕭景煜将沈清歌護在身後,玉箫已出鞘三分:"蕭景明,你設計我?"

"設計?"肅親王撫掌大笑,"是父皇疑你結黨營私,特命我盯着沈家。沒想到..."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沈清歌,"沈姑娘果然情深義重。"

沈清歌感到蕭景煜的手在微微發抖。她突然掙開他的手,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奔向不遠處的太液池。

"清歌!"蕭景煜的嘶吼劃破夜空。

池水沒頂的刹那,沈清歌想起初見時他眼中的冰雪。若能重來,她仍會選擇融化那層寒霜,哪怕代價是萬劫不複。水灌入胸腔時,她恍惚看見岸上有人影躍入水中,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

永和十七年清明,新帝蕭景煜獨自站在太液池邊。池中荷花初綻,恰似那日她裙角的繡紋。内侍來報肅親王黨羽已盡數伏誅,他恍若未聞,隻将一枚染血的玉佩沉入池底。

玉佩上刻着兩行小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永和十八年冬,大雪封城。

蕭景煜踩着肅親王黨的鮮血登上九五之尊。登基大典那日,禮官捧着先帝遺诏高誦"皇太子景煜,仁孝天植,睿智夙成",他卻隻盯着太和殿檐角垂下的冰淩——晶瑩剔透,像極了清歌投湖那夜凝結在她睫毛上的霜花。

"陛下,該受百官朝賀了。"内侍總管王德順小聲提醒。

玄色龍袍掠過丹墀,十二旒玉冠下的面容比雪還冷。當群臣山呼萬歲時,新帝的指尖正摩挲着袖中半塊殘玉——這是去年禁軍打撈太液池時,從淤泥裡挖出來的。

"查。"登基後的第一道口谕,蕭景煜隻說了一個字。

三個月後,刑部大牢的慘叫晝夜不息。肅親王蕭景明被削去手足,做成人彘囚在酒甕中。那些曾參與構陷沈家的官員,頭顱挂滿了朱雀大街的槐樹枝桠。京城百姓都說,新帝的怒火比去冬的雪災更可怖。

隻有王德順知道,每逢十五月圓,陛下都會獨自前往冷宮偏殿。那裡保持着永和十六年的模樣——案幾上攤開的《詩經》停在《關雎》篇,繡架上半成的鴛鴦戲水圖還留着褐紅的血漬。

"清歌,今日朕殺了兵部侍郎。"蕭景煜對着空蕩蕩的寝殿自語,手指撫過積塵的桐木琴,"他當年在父皇面前說沈家結黨營私..."

琴弦突然"铮"地一響。窗外北風嗚咽,吹滅了唯一一盞宮燈。

***

太醫署的脈案記載:承天元年春,帝患頭風,夜不能寐。其實蕭景煜清楚,自己的病根不在頭,而在胸腔左側那個血淋淋的窟窿。每當他閉上眼,就會看見太液池的水漫過清歌蒼白的臉,而她腕上系着的,正是他送的定情玉佩。

"陛下,老臣新配的安神湯..."老太醫戰戰兢兢捧上藥碗。

蕭景煜揮手打翻瓷碗,墨色藥汁潑在奏折上,暈開一片猙獰的痕迹。那是江南巡撫的密報,說發現疑似沈家小姐的孤女在姑蘇浣紗。這樣的消息三年間出現過十七次,每次禁軍快馬加鞭趕去,帶回的都是失望。

"繼續找。"他碾碎案上玉鎮紙,碎片紮進掌心,"把江南翻過來也要找!"

暴雨傾盆的夜裡,蕭景煜常夢見清歌站在太液池畔對他笑。醒來時枕畔濕冷,分不清是汗是淚。有次夢得太真,他竟穿着中衣赤足奔出寝殿,驚得值夜侍衛跪了一地。

"都滾!"帝王嘶吼着推開衆人,踉跄撲向漢白玉欄杆。池面被暴雨砸得支離破碎,哪裡還有夢中人的影子?

王德順壯着膽子舉傘靠近,聽見陛下對着虛空喃喃:"你明明答應過...等春暖和..."

***

承天二年秋,蕭景煜在肅親王府密室發現一匣密信。燭火下,先帝朱批刺得他雙目生疼:"沈氏女若入東宮,外戚勢大,當早除之。"最後那封更是字字誅心:"景明所請準奏,太液池工程需加緊。"

"原來如此..."蕭景煜低笑出聲,忽然噴出一口鮮血。信紙上的朱砂印迹被染得更豔,像極了清歌指尖血滴在繡繃上的模樣。

翌日早朝,百官驚見年輕的帝王一夜白頭。更可怕的是他當庭修改祖制,宣布永不立後。當禮部尚書據理力争時,蕭景煜竟輕笑:"愛卿可知,朕的皇後早在三年前,就睡在太液池底了?"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那日後,太液池周圍築起三丈高牆,唯有帝王可持鑰入内。宮人們傳言,陛下常在月夜聽到池邊有琴箫合奏之聲。

***

承天三年臘月,最後一個肅親王黨羽被淩遲處死。慶功宴上,蕭景煜飲盡一壺烈酒,忽然起身離席。

"陛下?"王德順慌忙追上。

"朕去...看看她。"蕭景煜解下腰間龍紋玉佩遞給老内侍,"這個賞你。"

高牆内月光如水,太液池面結着薄冰。蕭景煜輕撫冰面,恍惚看見清歌在冰下對他伸手。她腕上的紅線還是那麼鮮豔,系着的玉佩正是他當年送的定情信物。

"臣女愚鈍,唯琴藝尚可入耳。"記憶中少女的聲音清晰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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