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寒。前世那個溫潤如玉的太子,原來如此心狠手辣。
"殿下為何會出現?"
他擡眼看我:"本王說過,會派人保護你。"
所以跟蹤我的果然是他的人。我正想道謝,突然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周墨淵神色一凜,迅速吹滅蠟燭,一把将我拉到身後。黑暗中,我的背緊貼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主上?"門外傳來低沉的男聲。
周墨淵放松下來:"進來。"
一個黑影閃入,單膝跪地:"屬下護駕來遲,請主上責罰。"
"無妨。"周墨淵已恢複那副冷峻模樣,"查清楚了嗎?"
"是太子府的暗衛,奉命試探虞小姐虛實。"
果然如此。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處理幹淨。"周墨淵冷冷道,"另外,加派人手盯着太子府和錦繡軒。"
"是!"黑影領命而去。
周墨淵轉向我:"送你回府。"
"殿下傷勢..."
"不礙事。"他已站起身,仿佛剛才虛弱的樣子從未存在過。
回府路上,我們默契地保持沉默。直到太傅府後門前,周墨淵才開口:"壽宴之前,不要單獨外出。"
"殿下關心我?"我半開玩笑地問。
他眸光一冷:"隻是不想失去一枚有用的棋子。"
棋子嗎?我心中苦笑,面上卻不動聲色:"臣女明白。殿下也請保重身體,腐心散雖解,餘毒未清,需靜養三日。"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悄悄回到閨房,青竹已急得團團轉:"小姐!您去哪了?這傷..."
"小聲些。"我示意她關門,"去拿幹淨衣裳來,别驚動旁人。"
青竹紅着眼眶幫我更衣,看到手臂上的傷,眼淚直打轉:"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遇到幾個毛賊,已經解決了。"我輕描淡寫地帶過,"父親可有找我?"
"老爺被兵部請去了,還沒回來。"
我點點頭,讓青竹去休息。獨自坐在窗前,我取出周墨淵給的藥瓶,思緒萬千。今日遇刺,他及時出現相救,真的隻是巧合嗎?
還有那腐心散...這種宮廷秘毒,太子竟随意用來試探?若非周墨淵事先給我解藥,後果不堪設想。
我摩挲着藥瓶,忽然發現瓶底刻着一個小小的"淵"字。這藥瓶對他而言,想必也是珍貴之物,卻随手給了我。
窗外,一彎新月如鈎。壽宴在即,太子已經開始行動,而我也有了最強大的盟友——或者說,最危險的合作夥伴。
周墨淵說我是棋子,我又何嘗不是把他當棋子?這場博弈中,誰才是真正的執棋者?
我輕撫傷口,唇邊勾起一抹冷笑。前世害我之人,今生一個都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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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壽宴前一日,太傅府上下忙碌非常。
"小姐,這是新做的衣裳,您試試合不合身。"青竹捧着一件湖藍色錦裙進來,臉上帶着掩不住的喜色,"老爺說,明日要您和二小姐一同出席。"
我接過裙子,指尖撫過精緻的繡紋。前世這件裙子被虞清荷"不小心"潑了茶水,我隻能換上一件素淡的舊衣,在宴會上黯然失色。
"放着吧。"我淡淡地說,目光落在桌上的請柬上。周墨淵果然收到了邀請,今早他的侍衛特意來府告知,說攝政王會"适時"出現。
"小姐不試試嗎?"青竹疑惑地問。
"不急。"我走到窗前,看着院中盛放的芍藥,"我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青竹壓低聲音:"二小姐昨晚又出去了,去的還是錦繡軒。回來時手裡多了個錦盒,神神秘秘的,連貼身丫鬟都不讓碰。"
我眯起眼睛。明日就是壽宴,虞清荷此時取回的東西,必有大用。
"還有..."青竹猶豫道,"奴婢聽門房說,近來常有陌生人在府外徘徊,特别是小姐外出的時候。"
周墨淵的人?還是太子的眼線?亦或...兩者都有?
"知道了。"我點點頭,"你去庫房取那對翡翠镯子來,明日我要戴。"
青竹剛離開,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響。我警覺地轉身,隻見一片落葉飄在窗台上,葉上壓着一塊小石子。
我迅速走到窗前,四下張望。院中空無一人,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低頭細看,那片落葉上竟有幾個細小的針孔,排列成一個箭頭形狀,指向府外西北方向。
周墨淵的暗号!
我心跳加速,看了眼時辰——距離晚膳還有兩個時辰,足夠我出去一趟。
"青竹,我有些頭疼,想小睡一會兒。"我吩咐回來的青竹,"晚膳前别讓人來打擾。"
待青竹離開,我換上一身素淨衣裙,從後門悄悄溜出府。西北方向是城郊的一片竹林,平日人迹罕至。
竹林深處,一道玄色身影負手而立。聽到腳步聲,周墨淵轉過身來,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精神尚好。
"殿下傷勢如何?"我行禮問道。
"無礙。"他簡短回答,目光落在我身上,"明日壽宴,太子準備了一份'大禮'給你父親。"
我心頭一緊:"什麼大禮?"
"一份通敵密函,署名太傅。"周墨淵冷笑,"就藏在你庶妹明日要佩戴的香囊裡。"
我倒吸一口涼氣。前世父親被誣陷的罪名之一就是通敵叛國,沒想到證據竟是這麼來的!
"殿下如何得知?"
"自有耳目。"他沒有細說,"問題???,你打算如何應對?"
我沉思片刻:"将計就計。既然知道香囊有問題,不如讓它'意外'曝光在衆目睽睽之下,再由殿下出面揭穿這是栽贓。"
周墨淵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繼續說。"
"太子設此局,必是急于控制太傅府。若能反将一軍,不僅可洗清父親嫌疑,還能讓太子自食惡果。"我越說思路越清晰,"隻是需要殿下配合演一場戲。"
"有趣。"周墨淵唇角微勾,"你打算讓誰來做這個'意外'?"
"我。"我直視他的眼睛,"明日我會故意與庶妹發生争執,扯破她的香囊。屆時還請殿下主持公道。"
周墨淵沉默片刻:"太冒險。若太子惱羞成怒..."
"所以需要殿下坐鎮。"我微微一笑,"殿下不是說會'适時'出現嗎?"
他輕哼一聲:"你倒是會使喚本王。"
"各取所需罷了。"我學着他當初的語氣,"殿下不也想借機打擊太子嗎?"
竹林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光影。周墨淵忽然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枚精緻的銀簪遞給我。
"明日戴着它。"
我接過銀簪,隻見簪頭雕着一隻栩栩如生的燕子,眼睛是兩顆細小的黑寶石。"這是..."
"内有機關。"他簡短解釋,"按動燕子左眼,會射出一枚細針,五步内必中。"
我心頭一暖,鄭重地将銀簪收好:"多謝殿下。"
"别急着謝。"他眸光轉冷,"若明日你有半點異動,這枚針也會對準你的咽喉。"
我毫不意外他會留這一手:"殿下多慮了。我們的目标一緻,不是嗎?"
周墨淵沒有回答,隻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明日見。"
回到府中,我立刻着手準備。從妝匣底層取出那塊仿制的玉佩,又找出一個與虞清荷平日所用相似的香囊,在裡面放入普通香料。
晚膳時分,虞清荷姗姗來遲,一進門就炫耀般地晃了晃腰間的香囊:"姐姐看,這是太子殿下特意送我的,說是西域進貢的奇香。"
我故作好奇:"能讓我看看嗎?"
"不行!"她迅速後退一步,護住香囊,"太子殿下說了,這香囊隻能我一人佩戴,連姐姐也不能碰。"
父親皺眉:"荷兒,怎麼跟你姐姐說話的?"
虞清荷立刻換上一副委屈表情:"父親,女兒隻是遵太子之命..."
"罷了。"父親擺擺手,"用膳吧。"
我用餘光觀察虞清荷的香囊——绛紫色,繡着并蒂蓮,與周墨淵描述一緻。看來情報無誤。
次日清晨,我早早起來梳妝。特意選了那件湖藍色錦裙,發間隻簪了周墨淵給的銀簪和一支素玉钗,既不失大家閨秀的體面,又不會太過招搖。
"小姐今日真好看。"青竹幫我系好腰間的玉佩,"這身打扮既端莊又不失靈動。"
我對着銅鏡最後檢查一遍。鏡中人明眸皓齒,眉宇間卻藏着一絲銳氣,與前世那個天真懦弱的虞清鸢判若兩人。
"走吧。"
太子府張燈結彩,賓客如雲。我與父親、虞清荷一同入府,立刻引來衆多目光。虞清荷一身粉裙,嬌豔如花,腰間的绛紫香囊格外顯眼。
"虞小姐。"周景軒一身華服迎上來,笑容溫潤,"今日能來,孤甚是歡喜。"
我行禮如儀:"恭賀殿下華誕。"
他的目光在我和虞清荷之間遊移,最後停在虞清荷的香囊上,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太傅請随孤來,幾位大人正說起邊關軍務。"周景軒引着父親離開,臨走前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虞清荷立刻湊過來,得意洋洋:"姐姐看到沒?太子殿下更看重我呢。"
"妹妹說笑了。"我微笑回應,"太子殿下禮賢下士,對誰都和顔悅色。"
她臉色一沉,正要反駁,忽聽一陣騷動。人群自動分開,一道玄色身影緩步而來——周墨淵到了。
今日他一反常态地穿了件深藍色錦袍,腰間玉帶流光溢彩,比平日少了幾分肅殺,多了幾分貴氣。所過之處,衆人紛紛行禮,連太子府的仆役都噤若寒蟬。
"皇叔能來,侄兒受寵若驚。"周景軒連忙迎上去。
周墨淵淡淡點頭:"陛下命本王來看看。"言下之意,若非皇帝開口,他根本不會來。
我站在人群邊緣,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我,确認銀簪的位置。
宴會開始後,賓客依次入席。我故意選了虞清荷旁邊的位置。酒過三巡,時機成熟。
"妹妹的香囊果然别緻。"我提高聲音,"不知能否讓姐姐仔細瞧瞧?"
虞清荷立刻警惕起來:"姐姐怎麼又提這個?昨日不是說過了嗎?"
"隻是好奇罷了。"我故作委屈,"妹妹這般推拒,莫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圍幾位夫人小姐已投來好奇的目光。虞清荷騎虎難下,隻得解下香囊:"姐姐要看便看,隻是小心别弄壞了。"
我接過香囊,指尖暗中用力——
"哎呀!"
絲線應聲而斷,香囊裂開,裡面的香料灑了一桌。與此同時,一張折疊的紙條飄落在地。
"這是什麼?"我故作驚訝,彎腰去撿。
虞清荷臉色大變,一把推開我:"不許碰!"
她反應太過激烈,立刻引來更多注意。周景軒在遠處臉色驟變,正要起身,周墨淵卻先一步開口:
"何事喧嘩?"
全場瞬間安靜。虞清荷面如土色,手中的紙條藏也不是,丢也不是。
周墨淵緩步走來,目光冷峻:"拿來。"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人無法抗拒。虞清荷顫抖着遞上紙條,周景軒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周墨淵展開紙條,掃了一眼,冷笑出聲:"太傅通敵?好大的罪名。"
"什麼?"父親震驚地站起來,"殿下明鑒,老臣絕無二心!"
周墨淵将紙條遞給身旁的侍從:"呈給陛下。就說,太子壽宴上出了樁奇事。"
周景軒終于按捺不住:"皇叔!此事必有誤會!"
"誤會?"周墨淵冷眼看他,"這紙條上的筆迹,與北境使者收到的密函如出一轍。太子是要本王當衆念出來嗎?"
全場嘩然。幾位大臣已經變了臉色,看向周景軒的眼神充滿懷疑。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這場好戲。前世父親被誣陷時無人相助,如今有周墨淵坐鎮,形勢徹底逆轉。
"此事必須徹查。"周墨淵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太傅乃朝廷重臣,豈容這般污蔑?"
"是...是有人栽贓!"虞清荷突然尖叫,指着我,"一定是姐姐!她剛才碰過香囊!"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我。我一臉無辜:"妹妹此言差矣。香囊是太子送你的,我如何能做手腳?再者,這字迹總不是我模仿的吧?"
周墨淵适時開口:"來人,檢查二小姐的随身物品。"
"不!"虞清荷驚慌失措地看向周景軒,"殿下救我!"
這一喊,等于直接承認了與太子的勾結。周景軒臉色鐵青,怒喝一聲:"賤人!竟敢污蔑太傅!"
他竟想棄車保帥!我冷眼看着周景軒命人将虞清荷拖下去,心中毫無憐憫。前世她如何害我,今生便自食其果。
一場壽宴不歡而散。回府路上,父親神色複雜:"鸢兒,今日之事..."
"父親放心,清者自清。"我安慰道,"有攝政王主持公道,不會有人敢污蔑太傅府。"
父親長歎一聲:"為父隻是不明白,荷兒為何要這麼做?"
我沒有回答。有些黑暗,父親這樣光明磊落的人永遠無法理解。
夜深人靜時,窗棂再次輕響。我推開窗,一片落葉飄入,上面針孔排列成一個"寅"字——寅時,梅林相見。
我換上夜行衣,悄悄離府。梅林中,周墨淵背對着我,正在擦拭佩劍。月光下,劍身泛着寒光。
"殿下英明。"我行禮道,"今日多虧殿下主持公道。"
他收劍入鞘,轉過身來:"紙條是你換的?"
"不錯。"我坦然承認,"真品在此。"我從袖中取出真正的密函,遞給周墨淵。
他掃了一眼,冷笑更甚:"太子好大的膽子,竟敢僞造朝廷印信。"
"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暫且按兵不動。"周墨淵将密函收起,"一擊必中才是上策。"
我點點頭。朝堂博弈如同對弈,需要耐心布局。
"今日表現不錯。"他突然道,語氣中竟有一絲贊賞,"臨危不亂,反應敏捷。"
我微微一怔。這是周墨淵第一次正面肯定我。"殿下過獎。若非殿下坐鎮,單憑我一人難成氣候。"
"你倒是謙虛。"他輕哼一聲,"不過,太子不會就此罷休。"
"我明白。"我擡頭望月,"接下來,他會加快步伐。北境使者、兵部侍郎,還有..."
"前朝寶藏。"周墨淵接過話頭,"三日後,随我去個地方。"
"何處?"
"到時便知。"他轉身欲走,又停住腳步,"對了,銀簪留着防身。"
我摸了摸發間的銀簪,忽然想起一事:"殿下,那枚針..."
"放心,沒毒。"他語氣中竟帶着一絲調侃,"本王還不至于對盟友下殺手。"
盟友...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比任何贊賞都珍貴。
回府後,我輾轉難眠。今日一戰雖勝,但戰争才剛剛開始。太子絕不會善罷甘休,而虞清荷的下場,隻會讓他更加瘋狂。
窗外,一彎新月如鈎。我摩挲着銀簪上的燕子,忽然發現簪身内側刻着一行小字:"鸢飛戾天"。
鸢飛戾天...這是《詩經》中的句子,下一句是"魚躍于淵"。鸢與淵,莫非...
我心頭一跳,急忙打住思緒。與攝政王的關系,必須保持清醒。盟友足矣,再多便是危險。
然而心底有個聲音在問:真的隻是盟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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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寅時三刻。
我披着鬥篷站在梅林邊緣,等待周墨淵出現。自從太子壽宴一役後,虞清荷被軟禁在府中佛堂,太子那邊暫時沒了動靜。但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來得真早。"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身,看到周墨淵一襲玄色勁裝,腰間佩劍,月光下英挺如松。這幾日不見,他氣色好了許多,右臂的傷應該痊愈了。
"殿下約我來此,是要去何處?"我開門見山地問。
他遞給我一條黑色面紗:"蒙上眼。"
我挑眉:"殿下不信我?"
"不是不信。"他語氣平淡,"隻是有些地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猶豫片刻,還是接過面紗蒙上雙眼。黑暗中,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引領我前行。
"跟着我走,别怕。"周墨淵的聲音近在耳畔,帶着淡淡的松木香氣。
我們似乎走了很遠,時而平地,時而台階,最後進入一個陰涼的空間,回聲空曠,像是某種建築内部。周墨淵解開我的面紗,我眨了眨眼,适應突如其來的光線。
眼前是一座廢棄的宮殿,穹頂殘破,月光透過缺口灑落,照亮了滿地塵埃。牆壁上的壁畫褪色剝落,但仍能辨認出是前朝的樣式。
"這裡是..."
"景元帝的别宮。"周墨淵點燃一支火把,"末帝逃亡前,曾在此居住數月。"
我心頭一跳。景元帝,正是那個帶走大量财寶的末代皇帝!
周墨淵帶我穿過幾重殿宇,來到一間偏僻的側殿。他移開一塊松動的地磚,露出下面的暗格——空空如也。
"被人捷足先登了。"他冷笑,"太子動作倒快。"
"殿下在找什麼?"
"地圖殘片。"周墨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傳聞景元帝将寶藏分為三處,分别由三位心腹保管。其中一份就藏在這座别宮。"
我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牆壁的壁畫上。那是一幅山水圖,筆法精細,但有一處顯得格外突兀——山腰上的亭子顔色鮮豔,像是後來補畫的。
"殿下,火把借我一用。"
我接過火把,仔細檢查那處亭子。果然,顔料比周圍新得多。我用指甲輕輕刮蹭,竟掀起一角!
"下面是另一幅畫!"
周墨淵立刻上前,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刮開覆蓋的顔料。漸漸地,一幅全新的圖案顯現出來——不是山水,而是一幅精細的地圖!
"果然如此。"周墨淵眼中閃過贊許,"太子的人隻找到了暗格,卻忽略了壁畫。"
我湊近細看,地圖上标注着幾個陌生地名和奇怪的符号。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處标着紅點的山谷,旁邊寫着"龍吟"二字。
"龍吟谷...前朝皇陵所在地。"周墨淵若有所思,"看來傳言非虛。"
"殿下相信前朝寶藏真的存在?"
"信不信不重要。"他收起小刀,"重要的是太子信,而且他已經在找了。"
我們合力将整幅地圖臨摹下來,然後恢複壁畫原狀。離開别宮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今日宮中設宴,你會去嗎?"回程路上,周墨淵突然問道。
我點點頭:"皇後娘娘親自下的帖子,不得不去。"
"小心太子。"他語氣凝重,"壽宴失利,他必會報複。"
我心頭微暖:"多謝殿下關心。"
"不是關心。"他側臉在晨光中如刀刻般鋒利,"隻是提醒你别拖累本王。"
我忍不住笑了:"殿下放心,臣女定會小心行事,絕不連累殿下。"
他輕哼一聲,沒再說話。
回到府中,我小憩片刻便起來梳妝。今日宮宴,各府千金都會出席,我必須做好準備。
"小姐,今日穿哪件衣裳?"青竹捧着幾套衣裙問道。
我選了件湖藍色紗裙,既不張揚也不素淡:"就這件吧。對了,把銀簪也戴上。"
青竹幫我梳了個簡單的發髻,簪上銀簪和幾朵珠花。正要出門,父親卻派人來傳話,說他染了風寒,讓我獨自赴宴。
宮門前車馬如龍。我剛下車,就聽見一陣竊竊私語——"那就是太傅家的大小姐""聽說壽宴上她庶妹...""噓,小聲點..."
我目不斜視地走過人群,遞上帖子。剛入宮門,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去路——周景軒。
"虞小姐。"他一襲杏黃錦袍,笑容溫潤,仿佛壽宴上的龃龉從未發生,"多日不見,清減了些。"
我行禮如儀:"殿下金安。"
"孤近日得了一幅古畫,聽聞虞小姐精通鑒賞,不知可否指點一二?"他故作謙遜,眼中卻閃着算計的光。
"殿下謬贊,臣女不過略知皮毛。"我婉拒道,"皇後娘娘設宴,遲到恐有不敬。"
周景軒笑容不變:"那改日再請教。對了,聽聞皇叔近來常去太傅府?"
果然來了!我面不改色:"攝政王殿下與家父讨論邊關軍務,臣女閨閣女子,不敢過問。"
"是嗎?"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虞小姐請便。"
擺脫周景軒,我随宮女來到禦花園。宴席設在蓮池邊的水榭中,已有不少貴婦千金入座。我選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暗中觀察四周。
忽然,一道銳利的目光刺來。我轉頭,看到周墨淵坐在對面席間,一身墨藍錦袍,在一衆華服貴戚中格外醒目。他正與身旁的大臣交談,眼神卻落在我身上,帶着警告的意味。
我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會小心。
宴席開始,皇後娘娘駕到,衆人行禮。寒暄過後,宮女們端上精緻茶點。我謹慎地隻碰那些衆人共用的菜品,酒水更是沾唇即止。
"虞大小姐。"一位穿金戴銀的貴婦突然開口,"聽聞你琴藝超群,不知今日可否一展才華?"
我認得她——兵部侍郎李崇的夫人,太子一黨的鐵杆支持者。
"夫人過獎,臣女技藝粗淺,恐污尊耳。"我謙虛道。
"太傅嫡女何必過謙?"李夫人不依不饒,"皇後娘娘也愛聽琴呢。"
皇後微笑點頭:"若虞小姐不介意,本宮确實想聽聽。"
無法推辭,我隻得起身行禮:"那臣女獻醜了。"
宮女搬來古琴,我輕撫琴弦,奏了一曲《清心普善咒》。琴音淙淙,如清泉流淌,席間漸漸安靜下來。
彈奏間,我餘光瞥見虞清荷不知何時也來了,正與幾位千金竊竊私語。她本該被禁足,今日卻能出席宮宴,必是太子從中周旋。
琴畢,衆人稱贊。我剛要回座,虞清荷突然起身:"姐姐琴藝精進不少呢。妹妹近日也學了首新曲,不知可否請姐姐指點?"
我心中警鈴大作,但衆目睽睽之下,隻能應允:"妹妹請。"
虞清荷坐到琴前,開始彈奏。曲子本身沒有問題,但她的指法生疏,幾個音明顯彈錯了。我正疑惑她為何自曝其短,忽覺袖口被人輕輕一扯——
一張紙條滑入我掌心。
我借着整理衣袖的機會瞥了一眼,上面隻有兩個字:"小心"。
字迹陌生,但直覺告訴我,這是周墨淵的手筆。我悄悄将紙條揉碎,警惕地觀察四周。
虞清荷終于彈完,衆人禮節性地鼓掌。她紅着臉回到座位,經過我身邊時,突然"不小心"絆了一下,朝我撲來!
我本能地側身避開,她卻一把抓住我的衣袖,用力一拽——
"啊!"
伴随着撕裂聲,我整個人被拉向蓮池邊緣。千鈞一發之際,我抓住欄杆,勉強穩住身形。虞清荷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再次伸手推來!
"撲通!"
水花四濺,我落入池中。冰冷的池水瞬間淹沒頭頂,厚重的衣裙如鉛塊般拖着我下沉。我拼命掙紮,卻因不谙水性而越陷越深。
恍惚間,似乎聽到岸上一片混亂。然後又是一聲"撲通",有人跳入水中。
有力的手臂環住我的腰,将我托出水面。我大口喘息,看到周墨淵近在咫尺的臉——他竟親自跳下來救我!
"别怕。"他低聲道,聲音因沾水而略顯沙啞,"抱緊我。"
我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感受他強健的臂膀帶着我遊向岸邊。上岸後,我渾身濕透,紗裙緊貼在身上,狼狽不堪。
周墨淵二話不說,脫下外袍裹住我,打橫将我抱起。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攝政王這一連串舉動驚呆了。
"皇叔!"周景軒快步走來,臉色難看,"此等小事,讓宮人處理即可,何必..."
"滾開。"周墨淵冷喝一聲,抱着我大步離開。
我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聽到他有力的心跳。他的懷抱溫暖而安全,帶着淡淡的松木香,讓我想起前世唯一養過的那隻貓——表面高冷,卻會在雷雨天悄悄鑽進我被窩。
"我能走..."我小聲說。
"閉嘴。"他語氣不善,手臂卻收緊了些。
周墨淵一路将我抱到偏殿,命宮女取來幹淨衣裳,又讓人煮了姜湯。
"謝謝。"我捧着熱騰騰的姜湯,聲音還有些發抖。
他站在窗邊,背對着我,濕透的白色裡衣貼在背上,勾勒出精壯的肌肉線條:"為何不避開?"
"我沒想到她敢在宮宴上..."
"愚蠢。"他轉身,眼中怒火閃爍,"若非本王在場,你今日..."
話未說完,他突然咳嗽起來,臉色瞬間煞白。
"殿下!"我連忙放下碗,上前扶住他,"您怎麼了?"
"舊傷..."他咬牙忍痛,額上滲出冷汗。
我這才想起他右臂的傷剛愈,如今又浸了冷水。急忙喚來宮女,要了熱水和幹淨布巾。
"讓我看看。"我不由分說地解開他的衣襟,露出右臂的傷口——果然已經泛紅發炎。
我用熱布巾輕輕擦拭傷口,然後從荷包裡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藥粉敷上。這是前世跟獄中學來的金瘡藥,對傷口發炎特别有效。
"随身帶藥?"周墨淵挑眉,疼痛似乎緩解了些。
"習慣了。"我簡短回答,繼續為他包紮。
殿内一時安靜,隻有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我低頭專注地系着繃帶,忽然意識到我們離得極近,幾乎呼吸可聞。擡頭時,正對上他深邃的目光,如幽潭般深不見底。
"為什麼救我?"我輕聲問,"殿下完全可以叫侍衛..."
"不知道。"他聲音低沉,"看到你落水,身體先于思考就動了。"
這坦誠的回答讓我心頭一顫。周墨淵似乎也意識到說了什麼,迅速移開視線。
"今日之事,太子必有後手。"他轉移話題,"你回府後不要外出,等本王消息。"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那張紙條:"殿下,那紙條..."
"本王安排的宮女。"他簡短解釋,"太子今日計劃不止于此,落水隻是開始。"
果然!虞清荷敢在宮宴上動手,必有更毒辣的後招。幸好周墨淵及時相救,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宮女送來幹淨衣裳,我轉入屏風後更換。出來時,周墨淵也已換好衣袍,正在系腰帶。見我出來,他遞來一支白玉簪。
"戴着,防身。"
我接過玉簪,發現頂端暗藏機關,輕輕一旋,就會彈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多謝殿下。"我将玉簪插入發髻,"今日之恩,沒齒難忘。"
"不必。"他語氣恢複冷淡,"盟友而已。"
可我知道,若隻是盟友,他大可不必親自跳下水救我。這個認知讓我心頭湧起一股暖流。
回府路上,我不斷回放今日種種——虞清荷的狠毒,周景軒的算計,還有...周墨淵的懷抱。前世被太子所救是精心設計的騙局,今生周墨淵的相救卻是真情實感。
我摩挲着白玉簪,忽然發現簪身上刻着一個小小的"鸢"字。這是...特意為我準備的?
這個發現讓我心跳加速。理智告訴我,與攝政王走得太近是危險的,他性情難測,手段狠辣,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可情感上,我卻無法控制地被他吸引——他的智慧、果決,以及那隐藏在冷酷外表下的...溫柔。
"小姐,到了。"車夫的通報打斷了我的思緒。
剛下馬車,管家就慌慌張張地迎上來:"大小姐,不好了!宮裡來人了,說要查抄太傅府!"
我心頭巨震。這麼快?前世是在我嫁給太子半年後,太傅府才被查抄。如今劇情發展竟比前世還快!
"父親呢?"
"老爺被宣進宮了,臨走前讓小姐千萬保重自己。"
我握緊拳頭。太子這是狗急跳牆了!宮宴計劃失敗,幹脆直接動手。
"青竹,去我房裡把妝匣底層的木盒拿來。"我低聲吩咐,"然後從後門離開,去..."
話未說完,一隊禁軍已沖進院子,為首的正是兵部侍郎李崇!
"虞大小姐,奉旨查抄太傅府,請配合調查!"
我挺直腰背,冷冷地看着他:"不知家父犯了何罪,勞動李大人親自出馬?"
"通敵叛國,罪證确鑿!"李崇獰笑,"來人,把虞大小姐拿下!"
兩名禁軍上前要抓我。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冷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本王看誰敢動她!"
周墨淵一身玄色官服,大步走入,身後跟着一隊黑衣侍衛。他面色冷峻,目光如刀,所過之處,禁軍紛紛退避。
李崇臉色一變:"攝政王殿下,下官奉旨..."
"旨意何在?"周墨淵冷聲打斷。
"口...口谕..."
"放肆!"周墨淵一聲厲喝,"無诏擅抄大臣府邸,該當何罪?"
李崇額頭冒汗:"殿下明鑒,确實是太子殿下..."
"太子無權代陛下下旨。"周墨淵語氣森冷,"滾回去告訴周景軒,太傅府,本王保了。"
李崇面如土色,帶着禁軍灰溜溜地走了。
我長舒一口氣,腿一軟差點跌倒。周墨淵一把扶住我:"撐住,戲還沒完。"
我擡頭看他,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很快又恢複冷靜:"收拾細軟,跟本王走。"
"去哪?"
"攝政王府。"他語氣不容置疑,"太傅已被下獄,你留在這裡太危險。"
父親下獄!我心頭如遭重擊,但知道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迅速讓青竹取來木盒,帶上必要物品,跟着周墨淵離開了太傅府。
馬車駛向攝政王府,我望着漸行漸遠的家,心如刀割。前世悲劇還是發生了,隻是時間提前,形式不同。
"别怕。"周墨淵突然開口,"你父親暫時安全,本王已派人打點獄中。"
我強忍淚水:"多謝殿下。隻是...為何幫我?"
他沉默良久,才低聲道:"因為你是虞清鸢。"
這個回答,比任何理由都更讓我心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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