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比我想象中更為簡樸。
沒有雕梁畫棟,沒有假山流水,隻有灰牆黑瓦,肅穆冷峻,一如它的主人。周墨淵親自帶我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僻靜的廂房。
"你暫住這裡。"他推開雕花木門,"缺什麼告訴丫鬟。"
廂房布置雅緻,臨窗一張書案,牆上挂着幾幅山水,内間是卧榻,幔帳被褥一應嶄新。這顯然不是臨時準備的客房。
"多謝殿下收留。"我低聲道,"隻是家父..."
"太傅的事本王會處理。"周墨淵打斷我,"你先安心住下。"
他轉身欲走,又停住腳步:"記住,不要擅自離府。太子的人正四處搜捕你。"
我心頭一緊:"臣女明白。"
周墨淵離開後,我癱坐在椅子上,強撐的鎮定瞬間崩塌。父親下獄,家産抄沒,太傅府百年清譽毀于一旦...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到我幾乎喘不過氣。
"小姐..."青竹紅着眼眶遞來熱茶,"喝點水吧。"
我接過茶盞,手抖得幾乎拿不穩。前世這個時候,我還是太子未婚妻,眼睜睜看着另一個忠臣家族被以同樣的罪名抄沒。當時周景軒怎麼說來着?"朝廷自有法度,愛妃不必多慮"...
報應來得真快。
"青竹,你去打聽打聽,太傅府其他人怎麼樣了。"我勉強穩住聲音,"尤其是那些老仆..."
青竹剛離開,一個綠衣丫鬟端着食盒進來:"虞小姐,王爺吩咐送些吃食來。"
我哪有胃口,但為了保持體力,還是勉強用了些。丫鬟站在一旁,目光時不時瞟向我,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我放下筷子。
"小姐别誤會。"丫鬟連忙擺手,"奴婢隻是...從未見過王爺帶女子回府。"
我挑眉:"是嗎?"
"千真萬确!"丫鬟壓低聲音,"王爺平日連侍女都很少用,府裡多是侍衛和小厮。小姐是第一個住進内院的女眷。"
這倒出乎我的意料。以周墨淵的身份地位,府中竟無姬妾?
用過膳,我讓丫鬟帶我在府中走走。名義上是散步消食,實則是熟悉環境,為可能的行動做準備。
攝政王府布局方正,前院辦公,中院會客,後院居住。我所住的廂房位于後院東側,不遠處就是周墨淵的主院,兩院之間隻隔着一片竹林。
"那邊是什麼?"我指着主院後一座獨立的小樓問道。
丫鬟臉色微變:"那是王爺的書房,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正說着,小樓門開了,周墨淵一身便裝走出來,看到我們,眉頭一皺:"何事?"
丫鬟吓得立刻跪地:"回王爺,奴婢帶虞小姐散步..."
"是我冒昧了。"我連忙解釋,"初來乍到,想熟悉環境。"
周墨淵神色稍霁:"竹林可以走,其他地方不要亂闖。"說完,轉身回了小樓。
那背影分明寫着"生人勿近",但我卻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什麼——一塊玉佩,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
那玉佩的樣式...怎麼有些眼熟?
回到廂房,我輾轉難眠。夜深人靜時,我悄悄起身,從木盒中取出仿制的那塊玉佩——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月光下,玉佩上的紋路清晰可見:正面是鳳穿牡丹,背面刻着"清心"二字。
周墨淵手中那塊,似乎也是鳳紋...
這個念頭一旦産生,就再也壓不下去。前世這玉佩被虞清荷偷走獻給太子,今生又被虞清荷偷走,難道落入了周墨淵手中?可若是如此,他為何不直接問我?
太多謎團,而我現在孤立無援,連府門都出不去。
次日清晨,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虞小姐!快開門!"是青竹的聲音。
我連忙披衣起身。門一開,青竹就沖了進來,臉色煞白:"小姐,不好了!外面都在傳,說太傅大人已經...已經認罪了!"
"什麼?"我如遭雷擊,"不可能!父親絕不會認罪!"
"千真萬确!"青竹急得直掉眼淚,"街口告示都貼出來了,說太傅勾結北境,意圖謀反,三日後...三日後滿門問斬!"
我雙腿一軟,險些跌倒。三日後?前世從下獄到處決,至少拖了半年。如今竟如此之快!
"周墨淵呢?"我一把抓住青竹的手,"攝政王在哪?"
"王爺一早就入宮了,還沒回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是太子的手段,他怕夜長夢多,所以要快刀斬亂麻。而周墨淵...他知道了嗎?他會幫我們嗎?
"青竹,準備一下,我們得離開這裡。"
"小姐?王爺說不讓出府..."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咬牙道,"父親命在旦夕,我不能坐以待斃。"
正說着,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我示意青竹噤聲,迅速将木盒藏好。
門被推開,周墨淵一身朝服站在門外,臉色陰沉得可怕。
"殿下..."我強自鎮定地行禮。
他大步走進來,目光如刀:"你想逃?"
我心頭一跳——他聽到了?
"臣女隻是..."
"不必狡辯。"周墨淵冷聲打斷,"本王剛從宮中回來。陛下已經下旨,三日後處決太傅滿門。"
盡管已經知道,親耳聽到還是如五雷轟頂。我死死掐住掌心,才沒讓自己崩潰:"父親...真的認罪了?"
"刑部大牢的刑罰,沒人能撐過三輪。"周墨淵語氣冰冷,"太傅能堅持兩天,已是難得。"
我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椅子上。父親一生清正,年過半百卻要受這等酷刑...
"不過,事情尚有轉機。"周墨淵忽然道。
我猛地擡頭:"殿下什麼意思?"
"本王向陛下請命重查此案,争取了七日時間。"他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這是太傅的供詞,你看看。"
我顫抖着接過供詞,快速浏覽。上面确實承認了通敵,但細節含糊,漏洞百出,明顯是屈打成招。
"這不是父親的筆迹!"我指着一處簽名,"雖然模仿得很像,但父親寫'謙'字時,這一撇總是往上挑的。"
周墨淵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眼力不錯。但光憑這一點,無法推翻供詞。"
"殿下為何幫我們?"我直視他的眼睛,"太傅府與殿下并無深交,冒這麼大的風險..."
"誰說沒有深交?"周墨淵突然靠近一步,身上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虞清鸢,你真不記得了?"
我一愣:"記得什麼?"
他凝視我片刻,忽然轉身:"罷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救太傅。"
我滿腹疑問,但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殿下有什麼計劃?"
"翻案需要兩個條件:一是證明供詞作假,二是找到真正的叛國者。"周墨淵沉聲道,"前者容易,後者難。"
我思索片刻:"若能找到太子與北境往來的證據..."
"已經在查。"周墨淵打斷我,"但你得配合演一場戲。"
"什麼戲?"
"假死。"
我愕然:"什麼?"
"太子不會放過你。隻有讓所有人以為虞清鸢已死,你才能安全行動。"周墨淵語氣不容置疑,"明日會有人報你在城外遇襲身亡,屍首面目全非,但衣着飾品皆可辨認。"
這計劃太過冒險,但我别無選擇:"好。但青竹..."
"她會'陪葬'。"周墨淵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青竹,"實際上,本王會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青竹立刻跪下:"奴婢願追随小姐!"
我扶她起來,心中感動:"你先去安全地方等我。等事情了結,我再去尋你。"
周墨淵又交代了些細節,便匆匆離去,說要去安排明日的事。我送他到院門口,忽然想起一事:
"殿下,那塊玉佩..."
他腳步一頓:"什麼玉佩?"
"昨日我見殿下從書房出來,手中拿着一塊鳳紋玉佩。"我直視他的背影,"那很像臣女丢失的傳家之物。"
周墨淵沉默良久,才緩緩轉身:"你看錯了。"說完,大步離去。
可他的表情告訴我,我沒看錯。
當夜,我輾轉難眠。三更時分,忽然聽到窗外有輕微的響動。警覺地起身,隻見一片落葉從窗縫飄入,葉上有針孔組成的圖案——是周墨淵的暗号!
我輕輕開窗,一個黑影無聲地滑進來,正是周墨淵本人。他一身夜行衣,面色凝重。
"計劃有變。"他低聲道,"太子提前得知了消息,已經派人監視王府。明日假死行不通了。"
我心頭一緊:"那怎麼辦?"
"今夜就走。"他遞給我一套男裝,"換上,半刻鐘後竹林見。"
來不及多想,我迅速換上男裝,将重要物品貼身收好。正要離開,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從木盒中取出那塊仿制的玉佩,挂在腰間。
竹林深處,周墨淵牽着一匹黑馬等候。見我來了,他二話不說将我托上馬背,随後自己也翻身上馬,雙臂從我身側穿過,拉住缰繩。
"抱緊。"他低喝一聲,馬兒立刻飛奔起來。
我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夜風呼嘯而過,攝政王府很快被抛在身後。
"我們去哪?"我小聲問。
"安全屋。"他簡短回答,"在城外。"
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我緊張地環顧四周,生怕太子的爪牙突然出現。
怕什麼來什麼。剛出城門,一隊黑衣人就從暗處沖出,攔住了去路!
"攝政王殿下,深夜出城,有何貴幹?"為首者陰森森地問。
周墨淵冷笑:"本王行事,還需向你彙報?"
"不敢。"那人假意恭敬,"隻是奉太子之命,查緝逃犯。這位小兄弟看着眼生啊..."
我低着頭,心跳如鼓。周墨淵的手臂緊了緊:"本王的随從,你有意見?"
"小的哪敢。"那人使了個眼色,幾個黑衣人圍了上來,"隻是職責所在,還請殿下行個方便,讓小的看看這位小兄弟的真面目。"
氣氛劍拔弩張。周墨淵的手悄悄移向腰間佩劍,我也摸向藏在袖中的銀針。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報——緊急軍情!北境大軍壓境,已破潼關!"
所有人都愣住了。傳令兵飛馳而過,直奔皇宮方向。黑衣人們面面相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周墨淵抓住機會,一夾馬腹:"軍情緊急,耽誤了邊關大事,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
馬兒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黑衣人猶豫片刻,終究沒敢阻攔。
我們一路疾馳,直到确認甩開了追兵,才放慢速度。
"北境入侵?"我驚魂未定,"這麼巧?"
周墨淵冷笑:"不是巧合,是太子狗急跳牆。勾結外敵,引狼入室,就為除掉太傅和本王。"
我心頭一震。前世太子登基後,确實有過北境入侵,但那是兩年後的事。如今竟提前了這麼多!難道是我的重生改變了曆史走向?
安全屋是山間一座不起眼的農舍,外表簡陋,内裡卻别有洞天。周墨淵帶我進入地窖,下面竟是一間設施齊全的密室。
"在這裡等着。"他點亮油燈,"本王要立刻回京。"
"什麼?"我拉住他的衣袖,"殿下剛逃出來,回去不是自投羅網?"
"北境入侵非同小可。"他眉頭緊鎖,"太子可以不顧百姓死活,本王不能。"
這一刻,我看到了周墨淵身上真正的擔當。他不是冷血無情的攝政王,而是一個心系天下的男人。
"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他斷然拒絕,"你現在的任務是活着,等本王救出太傅。"
"可..."
"沒有可是。"他雙手按住我的肩膀,目光灼灼,"虞清鸢,相信我。"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如此鄭重,如此...親密。
我咬了咬唇,從腰間取下那塊仿制玉佩:"殿下既然認得這塊玉佩,就該知道它對我的意義。請殿下帶着它,務必...平安回來。"
周墨淵盯着玉佩,表情複雜。良久,他伸手接過,小心地收入懷中:"等我。"
說完,轉身離去。
我站在地窖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五味雜陳。從重生那日起,我就發誓不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位高權重的男人。可周墨淵...他一次次打破我的防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
回到密室,我試圖理清思緒。北境入侵、太子謀反、父親下獄...這一切亂麻中,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塊玉佩。周墨淵明顯認得它,卻不肯承認。
密室角落有個書櫃,我随手翻閱,希望能分散注意力。大多是兵書和史籍,但最下層有一本薄薄的冊子,看起來像是私人筆記。
翻開第一頁,上面隻有一行字:"景元二十三年春,遇一女子,鳳佩為憑。"
景元二十三年?那是前朝最後一年!周墨淵今年不過二十五六,怎麼可能在前朝就...
除非...
我顫抖着往後翻,第二頁是一幅素描:一個女子站在梅樹下,側臉溫柔,腰間赫然挂着那塊鳳穿牡丹玉佩!
畫中女子,竟與我母親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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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筆記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我顫抖着拾起來,再次确認那幅畫像——不會錯,畫中女子雖隻露側臉,但那溫婉的眉目,挺秀的鼻梁,與我記憶中的母親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腰間那塊玉佩,正是母親留給我的傳家寶!
"景元二十三年春..."我喃喃重複着這個日期,額頭滲出冷汗。
前朝覆滅距今已二十餘載,周墨淵怎麼可能在那個時候遇見我母親?除非...他不是這一世的人。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劈開我的思緒。重生以來,我從未想過世上可能有其他重生者。但若周墨淵也是...
我急切地翻閱筆記,希望找到更多線索。後面幾頁記錄了零星的事件,筆迹潦草,像是匆忙寫就:
"景元二十四年冬,城破。陸氏攜女出逃,玉佩遺失..."
"永昌三年,尋遍江南,無果。"
"永昌七年,得密報,玉佩現于太傅府。"
永昌是當今的年号!周墨淵不僅活在前朝,還一直在尋找我母親...或者說,尋找那塊玉佩?
我腦中亂作一團,各種線索糾纏不清。母親從未提起過前朝舊事,她隻是太傅的續弦,出身寒微,怎會與皇室有牽連?而我與周墨淵之間,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聯系?
密室裡沒有更多線索。我坐立難安,既擔心父親的安危,又被這個驚人發現攪得心神不甯。周墨淵讓我等他,可要等多久?一天?兩天?
時間在焦慮中緩慢流逝。直到第三天傍晚,地窖入口終于傳來動靜。
我警覺地抓起燭台躲到門後,直到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才松了口氣。
"殿下!"
周墨淵一身疲憊地走進來,衣袍上沾着血迹,臉色蒼白如紙。看到我安然無恙,他緊繃的神情才稍稍放松。
"你...沒事吧?"我連忙扶他坐下,觸手一片冰涼。
"無妨。"他聲音沙啞,"不是我的血。"
"我父親呢?"
"暫時安全。"周墨淵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太傅親筆。"
我急切地拆開信,父親熟悉的字迹躍然紙上,說他被轉移到了秘密地點,傷勢已得到醫治,讓我安心等待。信末還有一句奇怪的話:"鸢兒,若見到鳳佩故人,可坦誠相待。"
鳳佩故人?是指周墨淵嗎?
"殿下..."我擡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目光,"您認識我母親?"
周墨淵瞳孔微縮,沉默片刻,突然咳嗽起來。這一咳竟停不下來,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您受傷了!"我慌忙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舊疾...發作..."他咬牙忍痛,額上冷汗涔涔,"藥...在懷裡..."
我從他衣襟内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喂他服下。藥效很快發作,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但臉色仍然難看。
"躺下休息。"我不由分說地扶他到榻上,"我去燒水。"
周墨淵罕見地沒有反對,任由我擺布。當我端着熱水回來時,發現他已經脫去外袍,隻穿着白色裡衣,胸口處隐約可見猙獰的舊傷疤。
"我幫您擦洗。"我擰幹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臉上的血迹。
他閉目任我伺候,突然開口:"你發現了筆記。"
不是疑問,是陳述。我手一抖,布巾差點掉落:"是。殿下...認識我母親?"
"一面之緣。"他聲音低沉,"景元二十三年春,在江南。"
我心跳加速:"那時殿下多大?"
"十六。"
這不可能!按現在的時間推算,景元二十三年時周墨淵應該還未出生!除非...
"您也是重生者。"我直視他的眼睛,"對嗎?"
密室瞬間安靜得可怕。周墨淵猛地睜開眼,目光如電:"'也'?"
話已出口,無法收回。我深吸一口氣:"是,我重生回來的。前世被太子和庶妹害死,一睜眼回到了三年前。"
周墨淵的表情從震驚轉為複雜,最後竟露出一絲釋然:"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你從一開始就針對太子,難怪你知???那麼多本不該知道的事。"他撐起身子,"我也一直在懷疑,隻是沒想到..."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緊追不舍,"您也是重生者嗎?"
他沉默良久,終于點頭:"是。"
雖然已有猜測,親耳确認還是讓我渾身一震:"什麼時候重生的?"
"三年前的冬月。"他苦笑,"比你早半年。"
"那前世...我們認識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周墨淵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柔軟,又帶着深深的痛楚:"認識,但你不記得我。"
"什麼意思?"
"前世我們隻見過三次。"他聲音低沉,"第一次是在太傅府的賞花會上,你彈了一曲《梅花三弄》;第二次是在太子大婚時,你穿着嫁衣從我面前走過;第三次..."
他頓住了,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第三次是在天牢,我去見你,卻隻來得及...為你合上雙眼。"
我如遭雷擊。前世我死時,周墨淵在場?可我記得牢中隻有太子派的獄卒...
"我不明白。"我聲音發顫,"若您在場,為何不救我?"
"因為我到得太晚。"他拳頭緊握,"得知你被下獄,我連夜從邊關趕回,卻隻看到你的...屍體。"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周墨淵——痛苦、脆弱、滿眼悔恨。那個冷酷無情的攝政王不見了,眼前隻是一個為失去所愛而痛不欲生的男人。
"您為何...在乎我的生死?"我輕聲問。
他擡眼看我,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将我融化:"因為我愛你,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在我耳邊。周墨淵...愛我?前世那個高高在上的攝政王,竟然一直...
"為什麼不早說?"我聲音發顫。
"身份懸殊。"他苦笑,"我是先帝幼子,當朝攝政王;你卻是太傅嫡女,太子未婚妻。若我表露心意,隻會害了你。"
我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些細節——每次宮宴,攝政王總是"恰好"坐在我對面;有次我落水,岸邊出現了一件玄色披風;還有被抄家前,父親曾收到一封匿名信,警告他太子有異動...
"那些都是您做的?"
他默認了:"我隻能暗中保護,卻不敢靠近。直到聽說你被下獄..."他的聲音哽住了,"這輩子,我發誓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所以這一世他主動接近我,提出合作,甚至冒險救我...一切都有了解釋。
"那塊玉佩..."
"是你母親的。"周墨淵接過話頭,"前朝覆滅時,我親眼看見她帶着玉佩出逃。重生後我一直在找它,直到在太傅府見到你佩戴。"
我腦中靈光一閃:"所以您才答應與我合作?"
"一開始是。"他坦然承認,"但很快就被你本身吸引。你聰明、勇敢、堅韌...與前世那個被太子蒙蔽的虞清鸢判若兩人。"
我不知該說什麼。太多的信息,太強烈的感情,一時難以消化。周墨淵似乎理解我的混亂,沒有逼迫,隻是輕輕握住我的手。
"現在你明白,我為何一定要救太傅了。"
"因為...我父親?"
"因為他是你最重要的人。"他語氣堅定,"若他有什麼不測,你會痛不欲生。"
這句話擊潰了我最後的防線。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我撲進他懷裡,泣不成聲。周墨淵僵了一瞬,随即緊緊抱住我,力道大得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别哭..."他笨拙地拍着我的背,"我保證會救出太傅,讓你們父女團聚。"
我在他懷中點頭,聞着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和松木的氣息,莫名安心。這個懷抱,仿佛是我前世今生都在尋找的歸宿。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出他的懷抱:"抱歉,弄髒了您的衣服。"
周墨淵輕笑一聲:"無妨。"他伸手拭去我臉上的淚痕,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現在,我們得商量下一步計劃。"
現實問題迫在眉睫。我打起精神:"北境情況如何?"
"潼關已失,敵軍南下。"他臉色陰沉,"太子勾結北境,故意放開口子,想讓敵軍兵臨城下,逼陛下退位。"
"陛下知道嗎?"
"半信半疑。"周墨淵冷笑,"太子畢竟是親生兒子,而我這個皇叔,向來不受待見。"
我想起前世皇帝的優柔寡斷,最終導緻太子順利登基:"必須找到太子通敵的鐵證。"
"已經在查。"他揉了揉太陽穴,"但時間緊迫。三日後太子要在府中宴請北境使者,這是我們的機會。"
"您打算怎麼做?"
"潛入太子府,拿到密信。"周墨淵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但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