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灼骨處,方見衆生相。"
藥王谷遺址上,新生的雪魄蓮輕輕托住兩顆相擁的星子。青璃的聲音随風雪飄過殘碑,碑上鎏金小楷又添一行:
"四月初七,青龍歸位,嫁娶紅塵。"
血霧在青銅棺椁上凝結成霜,慕昭的龍尾纏着雲涯焦黑的腕骨。堕仙骨火沿着兩人相貼的肌膚流淌,将星墜台的殘碑熔成赤金液體。她嗅到雲涯魂魄裡透出的冷香——三百世輪回沉澱的,是往生河最深處腐爛的星塵。
"你總說聞到腐爛味。"雲涯殘破的指尖陷進她新生的鱗片,星火從指縫漏成銀河,"那是我的屍體在七十二道輪回裡發黴。"
慕昭突然按住心口逆鱗,初代宿主的尖笑震得龍角發麻。青銅浮雕的龍爪穿透星軌,鱗片縫隙裡滲出黑色黏液:"好徒弟,當年你剜我情魄造傀儡時,可想過會被自己的兵器反噬?"
青龍戟破空釘住龍爪,雲涯的殘魂驟然爆出青光。慕昭看見那些刻着命紋的星子正在他魂魄裡燃燒,每顆都映着不同世代的自己——有時是執戟的女将,有時是藥廬的盲女,最新那顆竟映着蘇硯眼角淚痣。
"你漏算了情蠱的味道。"慕昭咬破舌尖,含住雲涯冰涼的唇。堕仙骨火混着龍血渡進他口中,往生河水突然倒卷成合卺酒。蘇硯種在她逆鱗中的情絲瘋狂生長,将初代宿主的銀絲絞成喜燭燈芯。
地脈深處傳來琉璃碎裂聲。
青璃消散前種下的雪魄蓮紋爬上慕昭眼睫,映出雲涯命魂最深處的畫面:寒玉棺中躺着與她容貌相同的女子,心口插着的逆鱗簪正在滲血。年輕的雲涯跪在冰棺前,星袍浸在往生河猩紅的水波裡。
"師尊,用三百具屍骨鋪路..."十九歲的雲涯割開手腕,堕仙骨火順着血液注入死胎,"終有一日,你會後悔把四象宿主做成兵器。"
慕昭的龍角突然刺穿鳳冠,剝落的鱗片下露出青銅光澤。她終于看清脊背的雪魄蓮紋——每片花瓣都是初代宿主刻下的咒文,最中央的蓮蓬赫然刻着"肆柒"。
"原來我們都是轉生容器。"青龍戟調轉戟尖刺入丹田,慕昭握着雲涯的手擰動戟柄。初代宿主的尖叫中,她看見自己脊椎裡爬出銀絲,那些操控傀儡的絲線正被情蠱染成喜帕的紅。
雲涯殘魂開始透明,星火凝成的手指撫過她開裂的龍角:"當年我在往生河撿到你的胚胎時...雪魄蓮開得正好..."
蘇硯的白骨劍穿透祭壇,蠱王血凝成的鳳冠扣住慕昭破碎的龍角。少年魔瞳中的紫焰熄成灰燼,心口逆鱗飛向星軌裂縫:"師姐,你大婚的鳳冠...本該是我來戴..."
慕昭的逆鱗簪劇烈震顫,三百顆記憶星子彙成銀河。她看見每世臨終時刻,雲涯都抱着她的殘軀躍入往生河。那些剜骨鎮魂的痛楚,最終都凝成此刻腕間纏繞的冰魄绫。
"接住你的嫁妝。"雲涯最後一道殘魂化作風雪,裹着初代宿主的青銅棺椁撞向星盤。慕昭的龍爪穿透他心口,卻隻抓住半塊染血的星墜——正是她誕生那日,藥王谷上空隕落的災星。
地脈傳來轟鳴,青璃的聲音自每朵曼陀羅花蕊中響起:"小昭兒,雪魄蓮的培育記錄第七頁...看看你臍帶連接的到底是什麼..."
藥王谷廢墟升起三百盞琉璃燈。
慕昭的龍尾掃過殘碑,碑文在蠱王血中重組。她看見自己胚胎時期的琉璃罐底,密密麻麻的銀絲根本不是臍帶——那是初代宿主從往生河底打撈的情絲,每一根都纏着雲涯的命魂。
"原來你早把魂魄切成絲線..."慕昭的逆鱗簪挑破腕間疤痕,三百世記憶如毒蛇撕咬識海。最痛的竟不是剜骨之刑,而是某世雲涯為護她覺醒,親手将星劍刺入她眉心時滾落的淚。
青銅棺椁突然炸裂,初代宿主的殘魂裹着星盤撲來。慕昭不躲不閃,任那銀絲刺入龍角——青璃留下的雪魄蓮紋驟然發亮,将操控絲線盡數凍成姻緣線。
"你教我們弑愛證道..."慕昭的青龍戟貫穿初代宿主咽喉,婚服在星火中烈烈作響,"卻沒教怎麼殺死愛本身。"
雲涯消散處升起新的命星,七十二道星軌盡數纏繞慕昭龍尾。她看見星河盡頭浮現玉簡,初代宿主親手寫下的預言正在燃燒:"四月初七,紅鸾星動,青龍隕落。"
藥王谷廢墟上的曼陀羅突然結果,每顆果實都裂成琉璃珠。青璃的聲音在珠串間流淌:"肆柒号實驗體情感模塊異常...建議銷毀..."慕昭捏碎珠串,三百顆琉璃映出同一畫面:雲涯抱着她的死胎跪在雪魄蓮前,将情魄注入逆鱗簪。
"你才是最初的兵器..."慕昭的龍爪刺入心口封印,拽出跳動的青光。堕仙骨火順着血脈焚燒,将最後一道操控銀絲熔成星子,"而我是你唯一的破綻。"
星墜台殘碑轟然倒塌,露出地宮深處的冰棺。慕昭的倒影在棺蓋上微笑,腕間纏着雲涯的星袍殘片。當青龍戟刺穿冰棺時,整個往生河流域下起了滾燙的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