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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伊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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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佳的黑軍靴的短跟短促地哒哒兩聲後,房間裡重歸寂靜。

休斯捂住胸口,他感覺渾身上下,血液仿佛凍結了一般,淤積在經脈當中,心口像壓了巨石一樣悶痛,喘不過氣來。

休斯的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正在不斷嘗試沖破束縛,想要告訴他什麼。

休斯有一種異常強烈的不詳的預感,他正在做一件會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情。

“怎麼感覺這麼奇怪呢?”休斯用力地拍了拍額頭,他讨厭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一年多前,他在将軍家宴上認識了露娜小姐,他在酒後的昏亂迷蒙中标記了露娜,成為了古爾特家族的一員,同樣成為了古爾特麾下精銳部隊與堆山積海的财富年輕的繼承人。

為什麼他會感覺這麼失落呢?他在夢中不停追尋的味道,不是露娜身上紫羅蘭的幽香,而是另一種更加清冷的、他叫不出來名字卻分外思念的味道。

他是一名出色的戰士、長官、将軍,卻不是一位好丈夫。婚後,他并沒有盡到丈夫的義務--露娜每一次的發情期都是靠抑制劑解決的。

每次他看見那雙渴求的眼睛,既愧疚又無奈。他對露娜沒有感覺,哪怕露娜天生麗質,身姿綽約,他隻想敬而遠之。

他的心是空的,還在追尋着一種更加安心的存在。

那個改變所有人命運的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休斯每每回想在古爾特家晚宴的記憶,總是頭脹腦昏,青筋暴起。

小憲兵換班後,沒有徑直返回營房,而是七折九繞地走了條無人的小路,摸黑走了五六分鐘,在一片荒地掏出了懷裡的電報機。

“你趕緊逃吧!上面有位長官說要從你們部隊抽人去霍茲海峽當沖鋒手,實際上就是敢死隊...”

小憲兵滴滴打着電報,直到電報機發熱到不能工作才停下。

“...那些海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落到他們手裡,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然後被虐待緻死,海盜從來看不起戰俘的。咱們除了武器裝備好點,在海上根本不占優勢。”

“你不是說還有親人在前線嗎?你如果現在犧牲了,你的親人們就見不到你了。”

“我隻有你這一個朋友,在營隊裡隻有你願意為我得罪那些欺負我的惡霸們。你是善良的人,我不希望你為了上面無理的要求而送死。”小憲兵用胳膊肘擦了擦泛紅的眼圈。

電報的另一邊也在滴滴答答地回複:“謝爾蓋,謝謝你傳信給我。我不會逃走的,我來前線的确是為了見親人,可是我沒告訴你的是,我已經見到他了,他很好,也在前線,我的心願已經完成了。現在我想要守護我的親人,首先要把國家守護好呀!再者說,士兵的任務是服從命令,長官下達什麼,我們要義無反顧地執行。”

“可是你是連長,也算是一個小長官。士兵是要完全服從命令的人,但長官是拒絕執行命令的人,要不然誰來反饋士兵作為人,而不是武器的呼聲呢?你忍心...”

謝爾蓋的電報戛然而止,過了好一會兒匆匆傳來一句,“有人來找了,先走一步,有事來電,萬事小心,小心!”

“報告長官,沖鋒隊的隊員已經從各個部隊抽調完成,共三百一十五人,其中主動報名參加的有八人,其中有一名是維奧鄉的新兵,還是長官的同鄉呢。名單請長官過目。”米佳把牛皮袋放到休斯的桌子上,後退兩步靜候等待指示,他清晰地記得早上休斯發出的威壓有多麼恐怖。

休斯打開袋口,抽出名單,突然來了急報,休斯一隻手拿着話筒,另一隻手草草在名單最後簽了字。

“這件事情你看着辦吧,我有個總部會議去開,來回大概三天,我不在的時候你全權負責軍中事務。”休斯把名單和牛皮袋扔給米佳,拿起大衣披在肩上,便踏雪離開了。

朔風夾帶着冰霜卷席大地,吹得人睜不開眼睛,積雪最深的地方可沒過馬匹的肚皮,休斯下馬牽行。縱是休斯人高腿長,在積雪重重的大地上前行也十分困難。

今夜月色暗淡,薄薄的灰雲籠罩殘月孤星,唯有白茫茫的大地上偶爾反射光芒的晶瑩的雪花。

休斯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而後抱膝蹲下,整個人蜷曲成一隻受傷吃痛的刺猬,任由淚水流滿雙頰。

孤山遠影,萬裡白雪,寂寥無人,休斯莫名感覺肩上有自己無法承受的悲傷,像吸了水的棉花,比鋼筋水泥還要沉重百倍,壓得喘不過氣來,壓得他連放聲大哭的力氣都沒有,隻有滿面猙獰,将千言萬語抵住在喉口。

休斯說不出半句話,流血的心口間有一個名字呼之欲出,卻又怎麼都叫不出來。

他感覺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一個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也在他被國家放棄的家鄉裡。

他記不得那人的臉,但他知道他遠行之日,有一道純潔又溫柔的目光注視着他的後背,讓他有力量挺過新兵營的訓練,熬過冬鷹作戰隊的魔鬼特訓,看過司令部各自為營、暗潮湧動的黨派之争,一路走到現在。

休斯攥緊拳頭,看着沾染了炮灰而變成暗棕色的麂皮手套,虎掌部位被狙擊槍的後坐力沖破了,棉花也全跑掉了,是自己托軍營裡的姑娘用牛皮和軍大衣掏出來的棉花縫補好的。

這雙手套是誰給的?為什麼爛成這樣還舍不得丢掉?

休斯想到這些問題,腦袋便一陣眩暈。在呵氣成冰的雪天裡,冷風像偷東西的賊,從衣領袖口溜進來,卷起熱度就跑。休斯感覺手腳已經被凍僵動彈不得了,體溫也在散失,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他想站起來,但不聽使喚的腿卻把他絆倒。

休斯費力擡着重如千鈞的眼皮,仰望陰沉的灰藍色天空,以及唯一沖破雲層遮蓋的、微微發亮的啟明星,倒下的軀體埋在雪裡比光站在雪地裡更暖和。在失去意識之前,休斯心想,自己今夜肯定會在被孤獨殺死。

休斯做了一個夢,起初聖潔的金色光芒填滿了視野,随後一個捉摸不定的斑點在半空中。

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色彩,萬物初蒙,隻有一個小小的斑點在他的面前,懸浮着,似乎等待他的到來一萬年。

“你是誰?”休斯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或者在這個空間裡,完全不需要聲音作為交流的媒介。細微的如水波紋的波動回蕩在空中,斑點抖動了一下,開始變大,初生頭顱,後有四肢,筆直挺拔,幻化出年輕人的身形。

休斯看不清他的面龐,提腿想走近一步,後腳卻向下陷,前方出現一條湍急的河流,橫亘在兩人之間。

休斯說不出話,也無法發出任何心波。他看見斑點沿岸奔跑,和另一個更為高大的人影相遇。兩人相互依偎,耳鬓厮磨,情躍心動。濤浪拍打岸石,濺起陣陣水浪。

黑與白之間,兩個人心潮澎湃,呼吸起伏,身與心相互貼近交融,心與魂凝聚在感受至極的部位。河水在流淌,浪花在噴湧,胸膛在起伏,喉嚨在低鳴,他們在用最真切、最妙不可言的方式交流,如同千萬年前荒原之上,鴻蒙初辟時,天與地都是他們的婚床。

斑點化作的年輕人也開始有了肌膚筋骨。

轉過頭來,轉頭讓我看看你是誰?我知道我認識你,我見到你就會認出你來!休斯在心中呐喊,他知道斑點就是他苦苦尋找的人。

當斑點幻化的年輕人仰頸長呼一口,緩緩側過臉,半眯的眼睛猛然睜開。

一陣輕靈悠揚的歌聲叫醒了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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