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銳舉着果籃的手依然懸在原處:“你們留着吃。”
沈嵘眯起眼睛:“我們買得起水果,你帶走給你爸吃吧,以後進了拘留所不一定有得吃。”
話中傳達的信息,沈譽此前聞所未聞,他有些震驚,低聲道:“哥?”
林博銳同樣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我在整理财務報表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上個星期我把這些東西彙總,一并交給了警察,警方也受理立案了,”沈嵘不緊不慢地說,“關于林建忠涉嫌财務侵占的案件,相信很快會水落石出。”
沈譽不知道林博銳是怎麼走的。回過神時,他已經坐在了病床前。
沈父似乎再度陷入了休克狀态。
沈譽急切地望向護工。
“隻是睡着了,”護工安撫道,“是正常現象。”
沈譽卻并沒有因此平靜下來。
亂七八糟的情緒找不到出口,像麻繩一樣緊緊地纏繞在心上,打了無數個死結。
如果程澈就好了,哪怕程澈什麼都不做,也能解開。
可是他把程澈推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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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複了自主意識,沈父被轉至康複醫院,雖然行動還是遲緩,但是能說話能思考,基本算是脫離了危險。
沈譽又陪護了半個月,好在比之前輕松很多,無需二十四小時守在跟前。
晚上,沈譽提着餐盒回家。空曠的大客廳裡隻有沈母一個人。
她卸了妝,換了居家服,看不出一點平日那個幹練女強人的模樣。
她很累了。
沈譽把餐盒扔在廚房,和沈母打了聲招呼,準備上樓。
沈母叫住他:“小譽。”
“媽,”沈譽在樓梯上站定,“怎麼了?”
屋内安靜到能聽見回音。沈母說:“中午我去看你爸爸的時候你不在。”
“我出去買東西了。”
“我不是怪你,”沈母笑了笑,“我是說,我想卸任,和你爸爸商量了,他也同意。”
沈譽偏頭:“那公司……”
遠旸科技幾乎就是沈父和沈母一手做大的。如今遠旸科技正處于危急關頭,創始人一個重病一個卸任,就算沈嵘再有能力,獨自挑大梁也不免吃力。
沈母走到沈譽身邊:“公司有你哥,還有你。這幾天你就不要去醫院了,公司那邊會給你安排辦公室,我把手裡的工作做個交接。”
“媽,我可能做不了……”後面的話沈譽沒說出口,因為沈母突然擁抱了他。
有記憶以來,沈譽從來沒和媽媽這麼親近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沈母拍了拍沈譽的背,“不行也得行,不會也得會。媽媽對你沒有别的希望了,答應媽媽好嗎?”
沈譽沒說話,隻是用食指摳着褲子的側縫線。
“遠旸是爸爸媽媽半輩子的心血,我們一直想讓遠旸成為了不起的企業。為了這個目标,我們虧欠了小嵘,又虧欠了你,可惜還是事與願違。”
“到了今天這個局面,我也沒什麼宏願,隻要遠旸能存活下去,我就心滿意足了。爸爸媽媽年紀大了,沒有心力折騰了,遠旸的未來隻能依靠你們了。”
“沒有事先和你商量,爸爸媽媽也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可以嗎?”
沈譽從來不是那種不善拒絕的人,但在這難得的溫情時刻,他也說不出什麼别的話。
他悶悶地說:“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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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的最後三個月一晃而過。
程澈返家的行李并不比來時多多少,唯一麻煩的是那個“埃菲爾鐵塔”。
雖然隻是個縮小版玩具,但要帶走也挺費勁的。
多番嘗試後,程澈幹脆将零件拆下來重新裝箱。
沈譽拼好花了一個星期,但他拆完隻花了一個小時。
一切收拾妥當,程澈用牽引繩綁着兩個行李箱來到機場,距離登機還有挺長的時間。
他一邊候機,一邊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新聞軟件的角落裡躺着一則快訊,一企業高管林某某被捕入獄。程澈不感興趣,迅速劃過了。
他把手機裡的每個應用都寵幸了一遍,又打了幾盤小遊戲,登機廣播終于響起。
坐上座位,還沒正式起飛,程澈打開微信回消息。
【周女士:幾點到?讓爸爸開車去接機[微笑]】
【程澈:明天下午四點,沒什麼東西,我自己回去也行】
【譚樂:我下次回國去你那兒玩,記得接待我】
【程澈:好!随時恭候光臨!】
【wwx:問了幾個老朋友都沒有沈譽聯系方式[流淚]】
【程澈:嗯,沒事】
雖然不明白吳聞雪為什麼一直惦記這件事,不過她倒是提醒了程澈。
他從通訊錄裡翻出沈譽,點進去看了看,四月份開始,沈譽的朋友圈就沒再更新過。
和以往的發文頻率完全不符。
一個停用的微信号沒必要留着,程澈利落地按下删除鍵。
飛機直上雲霄。關于巴黎的記憶就該永遠遺落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