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玥指尖輕點，全息屏在掌心展開。淡藍色數據流映在她鏡片後的瞳孔上，仿若流動的星河。

“根據樞機會第209号特别指令，今日流程分為三個階段：個人精神抗性測試、匹配協同實戰模拟、異常匹配度專項檢測。”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卻在掠過白予簡頸間的銀墜時微不可察地頓了頓，“所有測試參數均嚴格符合《塔規》第17章第4條規定。如有異議，可在測試結束後向樞機會申訴。”

然後聲音微妙地柔和了些許，"B-7721，請随我進行首項測試。"

白予簡剛要邁步上前，突然被人扣住手腕。

“等等。”江恪懶洋洋地拖長聲調，無意識地用拇指在搭檔腕骨内側輕輕摩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标準流程應該是能力者先接受測試？”

“測試順序由系統根據匹配數據分析自動生成。”

“哦？所以現在數據分析的優先級比塔的标準流程更高？”黑發能力者挑眉，語氣裡帶着刻意的驚訝，“那下次要是分析說該讓考核員先跳支舞暖場——”

白玥強硬打斷：“C-3904，請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一個可憐的、連質疑測試流程的資格都沒有的C級能力者？”江恪向前邁了半步，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還是說，這種基礎流程，你們也能‘特殊處理’？”

“如有異議，請在測試結束後向樞機會申訴。”

聲音驟然冷了幾分。

對此，江恪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讓一個C級能力者去跟樞機會申訴？恐怕申訴材料還沒送上去，處分通知就先到我手上。”他歪着頭，眼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讓我猜猜處分理由會怎麼寫……不服從管理？擾亂測試秩序？還是最好用、最萬能的‘疑似精神污染’？”

“C-3904！”白玥的聲音驟然拔高，又強壓着恢複平靜，“這是最後警告。”

白予簡适時地輕咳一聲，借着整理袖口的動作自然地從江恪掌中抽回手腕，并給了對方一個安撫的眼神：“别耽誤時間了。”

江恪則眯起琥珀色的眼睛，目光如刀般在白玥臉上剮過。但僅兩秒後，他突然咧開嘴露出一個燦爛到近乎挑釁的笑容：“行啊，那就……”後退時作戰靴碾過地面某塊特殊材質的六邊形地磚，發出細微的電流雜音，“祝測試愉快？”

最後一個音節被咬得又輕又飄，而右手劃出的“請”的姿勢誇張得像在謝幕。

白玥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頭，鏡片後的目光微微閃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利落地轉身，聲音冷淡：“跟我來。”

白予簡安靜地跟在她身後。穿過半透明能量屏障時，空氣中細微的靜電讓那銀灰色發絲輕輕飄動。測試場的感應地面立即泛起水波紋般的藍光。随着每一步落下，記憶合金便如活物般隆起，最終在他站立處形成直徑兩米的圓形平台。

随即，上方傳來整齊的機械聲，十二個六邊形蜂巢單元同時轉動，漆黑的内核齊刷刷地對準了中央的B級向導，像一群發現獵物的複眼。

江恪雙手松松地抱在胸前，指尖無意識地在臂彎處輕叩。

“江恪能力者。”

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從側面傳來。他微微偏頭，看見一位穿着灰色制服的技術人員快步向自己走來。這人的制服袖口已經磨得發白，左手小指還纏着繃帶，典型的實驗室長期工作者特征。

這位技術人員在距離兩步遠的地方停下，頭也不擡地繼續劃動着手中的數據闆：“檔案顯示你是初次參與此類測試。”聲音平闆，像是已經重複過千百遍這樣的說明，“根據流程，我需要向你做基礎說明。測試分為三個——”

話剛說到一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按在了數據闆上。

“既然我是初次，那我的搭檔呢？”江恪朝測試場中央揚了揚下巴，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在白予簡的檔案裡，這種類型測試的記錄有多少次？”

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技術人員下意識後退半步。數據闆的反光在他鏡片上跳動，映出他微微睜大的眼睛。

“抱、抱歉，我無權告知他人檔案信息。”

“喂喂，我們可是98%匹配度的搭檔欸。”江恪拖長了音調，甚至還故意把數字咬得特别重，讓周圍幾個豎起耳朵的工作人員也都聽清，“這要是還算‘他人’，那塔的匹配系統就該重寫了。”

雖然平時最煩那些把匹配度當勳章炫耀的蠢貨，但既然剛才的身份核驗已經公開了這個數字——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技術人員額角滲出汗珠——那不妨物盡其用。

指尖在數據闆上敲出清脆的聲響，每下都精準地卡在對方呼吸換氣的間隙。

“但規定就是規定……”

聲音卡殼，像是生鏽的機械齒輪突然停轉。技術人員無意識地又後退了半步。

江恪挑了挑眉，正想再逼近一步，測試場的燈光卻在此時突然轉為暗紅色。蜂巢單元發出低頻震動，地面也傳來細微的震顫。于是他收回按在數據闆上的手，狀似無意地掃了眼對方胸前磨損嚴重的ID卡。

名字那欄的漆都快磨光了，倒是職務欄的“三級技術員”幾個字還嶄新得刺眼。

看來是個剛調崗不久的新人。

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行吧，那就按你們的‘規定’來。”

如此說完，語氣裡帶着明顯的敷衍，江恪轉身走向觀察區。作戰靴在地面上留下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

技術人員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小跑着跟上：“本輪測試分為三個階段，現在即将進行30%強度的精神幹擾，受試者需要保持……”

黑發能力者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