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卡着飯點。
林隽将書塞進書包,拉上拉鍊準備回家,這時擡頭看見托勒密站在窗邊眉頭緊鎖。
自從那名年紀輕輕的雌蟲走後,托勒密就一直顯得心緒不甯。林隽弄不清他在想什麼,一問就說沒事。
然而,嘴上說着沒事,手卻很誠實地摸上煙盒。
林隽上前一步,與他并肩站在窗邊。想看看到底什麼東西看得他這麼憂愁。
遠方是被夕陽籠着一層橘黃的操場,科技的痕迹使它看上去很夢幻,像是某種孩童的幻想,呈現莫比烏斯環的形狀,有一半懸在半空。長距越野障礙跑的新兵負重前行,背後各異的翼翅随着奔跑飛翔展開合攏,看上去像……
林隽撓了撓腮幫子。
像一群沒頭沒腦胡亂飛爬的水蟻。
正這麼想着,托勒密轉頭吻上他的額角,“今年我得去當預備團的教官。按照規定,這段時間我得住在軍團裡。”
林隽應了一聲,很是從容地點點頭。神情淡淡的,沒點兒不舍,看得托勒密笑罵,“小沒良心的,不表示表示?”
聽了這話,林隽很是無所謂地撇着頭看他,“要什麼表示。你以後不回家了嗎?”
當個教官怎麼了,搞得這麼陰郁。
托勒密看着他,淺藍色的眼睛在陰影裡顯得比往日要深一些,林隽弄不清他在想什麼,良久這隻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的雌蟲才輕笑起來,“家還是得回的。”
“那不就行了。”單純闡述事實的林隽完全沒想到對一隻雌蟲提家是多麼暧昧的一件事兒,他奪過托勒密捏在手裡準備倒扣的煙盒,嫌棄地往沙發上一丢。
在他家,老爸從來不吸煙,因為媽媽有輕度鼻炎,平日不管是家裡還是外邊,疼老婆的老爸都把煙當“毒”一樣禁,這就導緻林隽自小讨厭煙。那時,十五六歲正是少年對“成年物品”感興趣的年紀。同齡的男同學三五成群躲在廁所或學校某個角落假裝自己是大人吞雲吐霧時,隻有林隽罵罵咧咧地吐嘈他們是一群清朝末年的煙鬼。因此那一個學期,林隽備受排斥,直到第二個學期一場班級對抗的籃球比賽,才讓他重新被群體接納。
而這幾個月,林隽要麼獨來獨往,要麼沒心沒肺地和一群女同學湊在一起吃飯學習,成日笑得像隻沒腦子的二哈。期間被女同學用指甲油塗了三根手指,收獲兩枚漂亮的草莓發卡和幾封沒有署名的情書。
也不知道怎麼就想起那段過往。林隽有點凄凄然地把腦袋一歪,搭在托勒密的肩膀上。軍服裡有個墊肩,正好合适放半張臉,“抽煙的家夥嘴臭,下次别親我。”
一聽這話,托勒密第一時間窩着手心哈了口氣,翕合着鼻孔去嗅。
林隽立馬擡起頭嫌棄地皺眉呲牙。
“那我得戒煙了。”托勒密膩膩歪歪擡手摟住他,嬉皮笑臉,“這幾天跟我住軍團。”
林隽不樂意,他擰着眉頭,烏黑的眼睛幽怨地瞪着。像隻想撓人的緬因貓。又大隻又威武。然而蓬松的烏黑卷發卻添了一份溫軟。
“殺手,窺視。”托勒密煞有其事地闆起了臉,卡殼似的從嘴裡蹦出兩個詞,瞬間就把林隽的抱怨堵了回去。
不滿的神情一轉,林隽緊張地揚起腦袋,“怎麼還有,到底誰想殺我?你們不都和談了嗎,怎麼還把我當靶子戳?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你也不靠譜,怎麼不早點說要住在軍團,昨晚把行李收拾好了,今天就不用回去了,一點不會安排工作……”
林隽喋喋不休,背起包一面往門外走,一面轉頭催促,結果他看到托勒密老神在在地立在原地,“你幹嘛,快回去收拾,一會兒天黑了!”
拉住火急火燎的雄蟲,托勒密娴熟地把他抱起來,在懷裡掂了掂,“咋咋唬唬的,我還能虧了你不成?”
“說得好像我不虧似的。”林隽沒好氣地把雙手搭在托勒密肩膀上,俯視那張歐美男星臉,手指欠欠地抵着下巴,微微用力,壓出一個歐美經典屁股下巴。背後的背包随着掂動一起上下晃。林隽沒意識到,自己越來越習慣這種面對面抱小孩的姿勢了。
這回有點兒奇怪,托勒密沒跟他鬥嘴,奇奇怪怪輕吻了他的唇角,忽然說道:“林隽,喊我。”
林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坐在他的臂彎裡抿着嘴沒吭聲。這家夥的神情出乎預料的平和,失去了往日的流氓氣,可真是端莊又正氣,讓林隽有片刻覺得他很陌生。指尖不自覺摩挲片刻托勒密的鬓角,林隽腦子轉得飛快,想知道這家夥又想幹什麼。忽然他一怔,在愛文德爾山谷得到的那個承諾就這樣浮現在腦海裡。
林隽無言地低頭盯着他看了半晌。
覺得眼前的不是人,也不是什麼雌蟲,倒有點兒像狗,等着主人喚它。好似隻要喊出他的名字,不管是哪兒,都會奔到主人身邊來。
林隽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好笑,但一想到這背後寓意,又覺得有點兒感慨。
托勒密好像真的認那個承諾。
那……可太好了!
老天沒真的想把他往死路上逼,自己這“賣.身”也沒白賣。林隽高興地清淺笑道:“托勒密。”
“嗯,我在。”托勒密咧着嘴笑,兩顆虎牙短短的,像被磨了牙的吸血鬼,二流子的氣質替換了端莊正氣,變成了林隽熟悉的模樣。當即手就不安分起來,探進衣擺撫摸精瘦的後腰。
“別動!”
“摸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