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帝老人家活到如今這把歲數(?),見過的美人怕是猶如恒河沙數不勝枚舉,所以再美的人到了他這裡,大約也就和他禦下的那些兇禽猛獸沒有區别。換句話說,倘若封淵直接變出原身出現在他面前,還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通常他對帶毛的,柔軟的,呼噜呼噜脖子就能攤開肚皮躺在地上任他把玩的那一類更有興趣。
這是封淵在去見幽燭之前,雲台君親自指點的‘高見’。可惜的是還沒來得及付諸實踐就被蘇小辰這個小兔崽子搶先了一步。
而且封淵也實在說服不了自己再變回五百年歲的模樣,而大概帝君對于寵物的喜愛,永遠都隻停留在幼年期吧。
“雲台君說你沉默寡言,看來确實如此。這些年鎮守滄溟之界想必十分不易,那地方尋常仙家都不敢踏入半步,帝昊就讓你一個人獨守在那裡?”
兩人間默默無語了片刻之後,倒是幽燭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和封淵記憶中别無二樣,慵懶得像是一片風不經意從心頭拂過,勾得人神魂激蕩,卻又永遠捕捉不到,捉摸不透。
看來這些年算是白修行了,到了他面前連一句話的功夫都堅持不到就被打回原形。
封淵小心翼翼地看了幽燭一眼,他此刻就站在身側一步之遙的地方,峰頂的月色将那張面孔映照出幾分凜冽肅殺之氣,似乎時刻昭示着他不可進犯的威嚴。
若說寂寞,當年他日夜守在封淵之畔時已經受夠了寂寞,大約再沒有什麼比那種任由時間吞噬着期望的寂寞更讓人絕望了吧。
“既是職責所在,自當盡心竭力。”
幽燭轉身看向封淵,那輕飄飄的一眼看得封淵仿佛整顆心都驟然停止了跳動,幸而他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不會出現任何的波瀾,否則隻怕要出醜于人前了。
“你同我說話不必如此拘謹,我記得你小時候……”
幽燭說着忽然忍不住撲哧一笑,封淵猜他是想起了自己從前的糗事,臉上不由一熱,一時之間分不清那究竟是心慌還是别的什麼……
“罷了,不說過去的事,如今武神尊威震三界,那些舊事還是不提了,免得壞了你在女仙們心目中英偉的形象。”
其實你多說說也無妨……
“話說回來,你來這裡應該不光是為了……賞月?”
這招搖山的月色雖好,又怎比得上眼前美景的萬分之一?但封淵不敢表露分毫,隻能悄然按捺住悸動不已的心緒,故作冷淡道:“确有一事想向帝君請教。”
“說來聽聽。”
幽燭說着将衣袖一揮,憑空化出一張石桌來,他徑自悠然落了座,擡頭見封淵紋絲不動便又笑道:“你這麼拘禮,我反而不自在,我又不是帝昊那個老古闆,在我面前沒那麼多講究。你瞧瞧他,認識我才兩天就喜歡往我懷裡鑽,你從前不也這樣。”
封淵撇了一眼在幽燭懷裡翻着肚皮酣睡的金猊獸,倘若此刻這小崽子醒着,怕是能被封淵的眼神直接吓哭吧……
“在滄溟之界時,我察覺界下的魔封有所松動,此間外洩的濁氣也與從前不同。”
他說罷将手一翻,掌心一道白光化出,此物正是堯光尊神親手所鑄的雪魄銀魂槍,此槍一丈八長,槍身銀龍盤曲,光華攝人,槍纓亦為龍須所制,槍尖霜華凜冽,烈烈殺氣逼人而來。
當年封淵在滄溟之界斬殺作惡的魔龍,堯光取其龍髓精魄鑄成此槍贈予封淵,此槍本為大兇之物,也隻有在他手中方能一展神威。然而如今那槍身之上竟裂出了一道血痕,而且血痕之間似還有詭異的黑氣滲出。
“這為何物所傷?”
幽燭看到這暗紅血痕,心底兀自一驚,封淵的語氣尚算平靜,隻淡淡道:“是一隻魇魔在企圖潛入界底魔封之時被我發現,交手後他的魔氣留在銀魂槍上,雲台仙君說要除此魔氣隻有去靜海琉璃島的洗靈台,不過我因有傷在身,因此耽擱了下來。”
“魇魔?”
幽燭一怔,伸手将那銀槍接了過來。封淵感覺到對方微涼的手指從自己掌心上不經意地滑了過去,眼神中不覺掠過一絲異樣。
“魇魔是魔界修為最低的魔,他們素來在人間出沒,以怨靈生魂為食,至少需千載修行方能重塑肉身,而能進入滄溟之界的魇魔更是少之又少,這樣的魇魔少說也有萬年修為,無懼無怖,可化萬物萬象,迷惑人心,十分難纏,你留活口了麼?”
“本想将他活捉,但他一心要進入魔封之中,我便下了重手,那魇魔無形無相,被我重創後留有一絲魔氣在槍上……”
“啧,太可惜了。”
“?”
幽燭一臉痛惜道:“這樣的魇魔可遇不可求,倘若再是純魔,那口味更是上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