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成年男子，但主人竟然是一個孩子。看清車廂狀況的卡洛斯有着一瞬間的後悔，也許，這并不是合适的人選。

但，他不得不試一試。

“很抱歉，尊敬的先生，”卡洛斯對艾伯特的眼色視而不見，得體地面向那位管家，“像這樣失禮地阻攔你和你的主人，這實在是一件不體面的事。可是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我寸步難行，除了尋求你們的幫助，我找不到其他辦法。這樣的求助或許是一件令人蒙羞的事，但我還是想說，這已經是上帝最好的安排。”

“你的馬車壞了嗎？”黑發的男孩走下了馬車，他朝四處張望，“可是，這裡并沒有……”

“奧斯丁少爺，我會處理好的，請留在馬車裡。”管家有些着急地說，“您的身體還沒有康複，可經受不起冷風的折磨。”

“我已經沒事了，親愛的霍特。”名叫奧斯丁的男孩笑着說，“現在的我，簡直就和赫拉克勒斯一樣強壯。”

“可是……”

奧斯丁走向卡洛斯，褐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顯得那樣清澈溫潤：“您陷入了麻煩嗎？”

男孩故作沉穩的模樣可愛極了，那份天使一般的明媚笑容，能感染多少深陷絕望的人啊。

“是的，如您所見，先生。”卡洛斯斟酌着說，“人們把臉罩取掉，是為了笑起來方便；假使他們要砍木頭，手頭也必須有闆斧。我現在簡直就是一個參加過滑鐵盧戰役的退伍軍人，已經成為了來曆不明的人了。”

奧斯丁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卡洛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盯着卡洛斯的臉，發現對方表情極為平靜。他想了想：“所以，您需要我們的幫助嗎？”

“是的，先生，看在上帝的份上。”卡洛斯說，“我的馬車就在森林的那一頭，它的輪子壞了，已經無法再履行它的職責。”

“我的馬車很空，它可以載上您，包括您的仆人。”奧斯丁看了寸步不離的艾伯特一眼，“如果順路的話，說不定我還能把您直接送回家。但如果不順路，希望您能原諒我隻能把您送往附近合适的驿站。”

“很抱歉，尊貴的少爺。”艾伯特上前一步，“盧卡斯少爺的馬車十分貴重，我們無法承擔把它留在這裡的代價。”

還不等奧斯丁繼續說話，他的管家皺起眉，嚴厲地斥責道：“閉上你的嘴，男仆，這裡什麼時候有仆人開口說話的權力了？！”

艾伯特的臉在一瞬間漲得通紅，在瞪向管家之前，他低下頭，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請原諒他的粗魯，”卡洛斯盯着奧斯丁的眼睛說，“艾伯特并不是一個壞人。他是一個經營過事業的人，領到過執照，更當過選民，他曾經也是一位紳士。”

又是一段沒必要這樣詳細解釋的話，奧斯丁看向艾伯特：“紳士？”

“是的。”卡洛斯點頭說。

管家緊蹙着眉，不隻是對艾伯特，連對着卡洛斯都顯得不滿起來。

奧斯丁沉默了片刻，最終，他遺憾地說：“可是我還急着趕路，無法花費時間幫您修理馬車。”

卡洛斯張了張嘴：“您無法空出一些時間來嗎？哪怕一刻鐘也好。”

奧斯丁搖搖頭：“我很抱歉。”

“這真是一個不幸的消息。”卡洛斯說。

氣氛有着一瞬間的凝滞，管家接過話頭說：“很抱歉，這位先生，我們要趕路了。”

“是的，我們要趕路了。”奧斯丁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像是被什麼追趕一樣，沒有猶豫，迫不及待，這和他先前熱情的模樣截然不同。

等馬車遠去，艾伯特厭惡地一腳踢開了腳邊的石頭。他雖然早就放棄了打劫這夥人的打算，但他們的傲慢和自視甚高依舊讓他頗為惱火：“自以為是的臭蟲，裝模作樣的僞君子！他們以為他們是誰！我真恨不得一刀砍斷他們的脖子！”

艾伯特自認為尊嚴遭到了無情的踐踏，他将滿是怒火的目光移向卡洛斯：“還有你，該死的小流氓，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要攔下他們？嗯？是誰給了你不聽話的勇氣，是死神嗎，還是該死的上帝？”

卡洛斯臉色變得蒼白：“我很抱歉，艾伯特先生，我以為您希望我攔下他們。他們……他們看起來很富有。”

“哦，是的，他們當然很富有。”艾伯特陰陽怪氣地說。他多想把這個自作主張的小鬼揍倒在地，好讓他知道拳頭到底是什麼滋味。也正當艾伯特忍不下内心的怨恨，慢慢地舉起拳頭的時候，馬蹄聲的再次出現，讓卡洛斯免除了一頓皮肉上的痛苦。

本應該離開的奧斯丁竟然回來了。

卡洛斯小幅度地上前了一步，沒人能看出他此刻的激動。

馬車伴着煙塵停了下來，一臉嚴肅的管家再次走下馬車，關上門，對着路邊的卡洛斯和艾伯特說：“你們該感謝我的主人，他是一位充滿善心的紳士，不會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帶路吧，由我來幫你們修理馬車。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是說，你們不相信我能做到？”

艾伯特眼珠轉了轉，有什麼新的計劃正在滿是污穢的沼澤裡醞釀：“當然不，先生，感謝您的幫助。”

這一次，管家沒有斥責艾伯特的插話。

艾伯特本想讓卡洛斯走在最前方，但注意到管家蹙眉，想起自己現在身份的他快走了幾步：“我來為您和盧卡斯少爺帶路。”

管家高挑的眉落了回去，這讓艾伯特在暗地裡再次臭罵了他一頓。

艾伯特就這樣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也正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在背對着衆人的那一瞬間，奧斯丁的管家竟然動作迅速地從外套裡抽出了一把槍來。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砰——”的一聲，子彈擊中了艾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