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卡粉裝的奧斯丁看起來帥氣極了,猩紅色的獵裝勾勒出他勁瘦的線條,白色長褲長靴将他襯托得仿佛一位即将上戰場的将軍。他的眼角帶着卡洛斯熟悉的笑意,但在熟悉中,又有着逐漸步入成年的沉穩和自信——他變得那樣從容而迷人。
在這一刻,卡洛斯忽然有些感慨,奧斯丁的确長大了。騎着馬的俊美少年,不正是那些淑女夢中騎士的模樣嗎?
而騎士在出發前,策馬來到了卡洛斯的身邊。
卡洛斯以為對方有話要囑托自己:“怎麼了,奧斯丁少爺?”
“等我們離開了就立刻回去,不要理會霍特的話,”面對卡洛斯,奧斯丁從容的笑意帶上了他熟悉的弧度,也帶着熟悉的關切,“外面的天氣簡直冷得可怕,我可不希望你在外面挨凍。”
卡洛斯一愣,凍得有些發僵的身體似乎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一絲暖意:“感謝您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奧斯丁滿意一笑,重新回到了他的父親身旁。
随着獵犬奔向雪白的曠野,紳士們意氣風發地離開了。對于他們能帶回來什麼獵物,留在莊園裡的淑女們其實并不感興趣。不過她們一直都會在他們回來的時候,面對那些一字排開的獵物露出饒有興緻的模樣——男士的自尊心是需要維護的,不是嗎?
在莊園門口目送主人騎着馬離開後,梅菲斯特的貼身男仆們一部分留在大門口,好随時接應回歸的主人和賓客,一部分則前往會客廳,為留下的淑女們繼續服務。
和奧斯丁預想的一樣,卡洛斯被留在了門口。
或許是卡洛斯長相英俊、氣質非凡的關系,自從他成年,但凡有迎接賓客的重要場合,霍特都會讓卡洛斯站在顯眼的位置。從那些淑女偶爾驚豔的目光中,管家先生确定,他的決定是再正确不過的選擇。
在内心和奧斯丁說了一聲抱歉,卡洛斯順從地站在了大門口。
寒風刺骨的感覺不會是什麼好的體驗,卡洛斯一面站得筆直,另一面,精神卻跳出了他的身體。
他想到了此刻正在策馬奔跑的奧斯丁,他會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掠過白色的曠野;他想到了許久不見的羅伊,他正拿着聽診器,面對着皇帝陛下露出自信的微笑;他甚至想到了公爵夫人格蕾絲,身為莊園的女主人,她會得體地招待那些衣着華麗的淑女們。而比起她身邊不遠處被保姆抱着的小姐瑪格麗特,他更在意的,是對方近一段時間忽然再度放寬了的裙子。
是的,以束腰為美的公爵夫人,再度舍棄了她的最愛。原因,不過是莊園的女主人再度懷孕了。
這是一些下極仆人對此還一無所知的事,但高級仆人們,僅僅一些細節和一個眼神,他們就明白了一切。
“我敢肯定,夫人這輩子都不會再穿這麼寬松的裙子了。”有女仆說,“夫人的腰線好看極了,不能在這次的狩狐會顯露出來,她該多麼地沮喪啊。”
“上次是誰說夫人一定會生下小姐的?有吉普賽血統的家夥,”有男仆說,“這一次呢?這次會是一位少爺還是小姐?”
“我希望是一位少爺,”有男仆說,“雖然莊園已經有奧斯丁少爺了,但是,誰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多一位男性繼承人……”
那位男仆的話沒有說到最後,因為他看到了面無表情的卡洛斯,就像死神一樣站在門口。
明明卡洛斯是仆人中最年輕的那一個,但當他表情嚴肅地看向一個人,沒有人能正視他這份威嚴。于是像老鼠看到蹲守的黑貓,明白自己說錯話的男仆,神情不自在地走開了。
而卡洛斯呢?他不至于向霍特狀告這名男仆——這隻會讓他在樓下過得艱難——但想到格蕾絲最近時不時神遊天外的模樣,卡洛斯消失了三年的警惕,曾經平息的神經,竟然再一次緊繃起來。
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直覺,一些樂觀的人或許會大聲嘲笑這是庸人自擾,而敏銳的人,他們無法從此做到視而不見、高枕無憂。
而也正在卡洛斯在寒風中侍立了幾個小時,半途中回到樓下的仆人餐廳用餐時,突如其來的,猝不及防的,一道驚雷忽然擊中了梅菲斯特莊園。
那是響徹天際的噩耗,是翻天覆地的絕望,更是希望就此破滅的悲鳴。
——霍頓公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