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特先生希望少爺能盡快過去。”是傳信的男仆回來了。
遙遠的大廳,管家霍特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他雖然能幫助主人處理莊園的許多事務,但是,他永遠無法替代主人。
在許多貴族看來,管家雖然比仆人身份高貴,但是,那也隻不過是一名仆人而已。
卡洛斯明白,哭泣的時間到此為止了,繁重的重壓,已經過早地壓在了奧斯丁稚嫩的雙肩上。
奧斯丁同樣明白,在宣洩了一定的情緒後——雖然這遠遠不夠——他紅着鼻尖看向卡洛斯,兩人無聲地對視着。
奧斯丁多想逃跑啊,這是他第一此有這樣懦弱的念頭。是不是離開這裡,等過幾天他再回來,這場鬧劇就結束了呢?
卡洛斯有些不忍,他松開手,矮下身,直視着奧斯丁通紅的眼睛:“您是奧斯丁·霍頓,少爺。”
奧斯丁的淚痕尚未幹透,他的嗓音顫抖:“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您是下一任霍頓公爵,”卡洛斯握住了奧斯丁的手,似乎是想要給予對方肯定和勇氣,“您将成為梅菲斯特的領路人,您将是格蕾絲夫人和瑪格麗特小姐惟一的依靠,您是霍頓家族的榮光,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奧斯丁咬緊了嘴唇。
卡洛斯沙啞着嗓音繼續說:“我不想說出那些殘忍的話,但是,我尊敬的少爺,在離開這扇門之後,您必須冷靜下來。身為莊園的繼承人,您必須要做到。”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淚水再一次從奧斯丁臉上滑落,“那是爸爸應該做的事……”
卡洛斯多想讓這個少年繼續放聲痛哭啊,但是……留給他的又有多少時間呢?身為下一任霍頓公爵,他不能一直躲在房間裡哭泣。
“這就是為了公爵大人,我的少爺。”卡洛斯忍受着靈魂的折磨說,“難道您忍心讓他在天堂裡都無法安下心來,時時刻刻都為莊園的未來擔憂嗎?”
“我的少爺,您,就是霍頓公爵了啊。”
在仆人的簇擁中,紅着眼眶的奧斯丁·霍頓終于出現在了莊園裡。面對蜂擁而上的衆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安慰,那個少年得體地應對着。他顯然依舊深處巨大的悲恸,但是,他還能與人交談,并且,還能安排管家繼續一些葬禮的相關事務。
公爵突如其來的死亡需要加急準備的東西,神父與教堂的安排,公爵夫人的身體狀況……凡此種種,年少的公爵繼承人有條不紊地安排着。
公爵夫人還在昏迷中,小姐瑪格麗特被保姆抱回了育兒房——對于年歲尚小的她來說,她還不理解什麼是死亡。
奧斯丁站在大廳裡,一眼都不敢看向臨時準備的棺椁——他害怕自己會崩潰地大喊大叫,但是眼淚,它依舊會時不時地湧出眼眶。
“哦,我很抱歉。”每到這個時候,卡洛斯都會及時捧着絲巾上前,好讓奧斯丁将淚水拭去。
而随着奧斯丁的表情越來越趨于冷靜,衆人看向他的目光終于帶上了别樣的神采。
是感慨于梅菲斯特莊園後繼有人嗎?還是唏噓一位少年快速的成長呢?還有一些人,他們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眼神的互動流露出險惡的用心,似乎奧斯丁的妥善處理,讓他們失去了一些龌龊陰暗的快樂。
但無論如何,奧斯丁正式接管梅菲斯特的第一天,一切都表現得十分體面,讓人挑不出錯誤來。
“這一切真是不幸極了,但好在,梅菲斯特莊園還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人們說。
但他們不會知道,深夜棺椁邊思念和純潔的眼淚彙聚成了河流,他們也不會知道,少年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徹夜難眠,為着自己和莊園未來的命運輾轉反側。
教堂的喪鐘敲響了,哀歌在梅菲斯特莊園萦繞不去。所有賓客換下禮服,換上了純黑的喪服。黑色的紗巾,銀色的十字架,悲戚的哭聲,那是霍頓公爵死後,梅菲斯特莊園唯一能看到和聽到的東西。
而奧斯丁要面對的,遠比一場葬禮要多得多。
雅利安子爵一家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除此之外,爵位的繼承也必須推上日程。目前最為嚴峻的考驗,是奧斯丁還沒有成年——沒有成年的貴族長子,是無法立刻繼承爵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