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下,那一雙眸子冷而怒。
獨孤長歡握着他的拳頭,手背上猛地現出青筋,感慨這人怎麼天生怪力:“你怕我将她搶走了?”
底下的人長眉遽起,渾身透出一抹兇戾:“你是不是一定要這樣瘋瘋癫癫?”
“論起來,我比你更早遇到她,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同我說話?”獨孤長歡推了他一把,挑釁地笑着。
獨孤無憂微微怔忡,為這句話。
下台階時,他故意撞了這位好弟弟的肩頭,愈發邪肆:“無憂,她對我的印象比對你的更好些。”
直到他走遠了,無憂才回過神來,冷冷地嗤道,真是會作惡。
堂内,一爐熏香緘默地燃燒,侵蝕着。
珠簾碎動,腳步徑直入了紗後。
才摸進去的雲姜撐着床沿,甚至還沒有坐穩,心說這種大大咧咧的鬼動靜,不必想。
大開的軒窗闖進一陣風,從這金冠少年面上襲過。
他凝着眉,鼻尖上還有匆匆趕回來的細密汗意,此時被風一吹,寒得發膩。
見人久不言語,雲姜懶得管他,徑直靠向軟枕,雙手交疊在隐隐作痛的腹上。
獨孤無憂負起衣袖,伫立在她三四步遠的地方,想起了之前的不愉快,額角跳了跳。他看她臉色尚不耐煩,不由得緩和了嗓音:“他方才來做什麼?”
“你問我?”
散漫。
“這裡還有第二個人?”
“你可以自問自答。”
生氣。
“我要聽你說。”
“你現在這樣,像來捉奸。”
極不耐煩。
簡直語出驚人,獨孤無憂一愣,漸漸氣笑了,順着她的話頭:“那你最好不要叫我捉住。”
好有底氣!雲姜突然坐起來,狠狠地瞪着他:“你算什麼人?”
他被嘲弄得沉了聲色:“你說呢?”
“照我說,我既不是你的什麼人,也不會是你的什麼人。”
“你想做什麼人?”
他甚至一本正經地反問,雲姜惡向膽邊生,直言不諱地諷刺:“什麼人?做你祖宗倒好,你肯不肯?”
他亦被激得冷笑:“原來做死人會比較快樂?”
“隻是想讓你這個死纨绔滾開點。”
“我倒是沒有想好要你做什麼人。”
雲姜聽得洩氣,懶得再同他争辯,索性倒回枕上,抱着被子不說話。
哪料肩頭被人推了推,這人還在不依不饒地追問:“為什麼不說話?”
“說什麼?說被當成擺設很高興,還是别的什麼?”
“我倒是沒有什麼念頭,或許你同我日久生情呢?”
“人渣。”
“那不如你主動些,來愛我。”
人不要臉,樹不要皮的話,大概就是這麼個死鬼樣,雲姜捂着被子,放肆地笑出聲:“獨孤無憂,如果有火,我一定點燃你這草包。”
她笑得那樣放肆,饒是他仍然面上一绯,不滿地啞聲道:“這難道是很難的事情?”
“誰會愛上你這種人?”
這話十分傷人,卻保真,獨孤無憂不相信地挑眉:“那誰會愛上你這種人?”
雲姜想了想,愣是沒有想出來。
他得意地靠近她,又搖了搖她的肩頭,裝作大度那樣:“将就些好了。”
雲姜煩悶極了,拂掉他的手,往更裡頭拱去。
他把她扭轉過來,按着她的肩頭,笑道:“我生得貌美,你一定喜歡,不過是現在看不見罷了。”
“你的内心腐爛惡毒,哪怕再美的皮囊都掩蓋不住。”
“你聞到了那樣的腐爛味道?”
雲姜哼笑一聲,形容得眉飛色舞:“簡直把人……”
未能說出口的話抿在唇畔。
光影疏落,那張俊美的容顔抵近了她的臉,散出溫熱的氣息。眼前的人凝滞不語,獨孤無憂垂眸,瞧着覆了血色的唇,輕聲說:“怎麼不說了?”
雲姜屏息,不知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形。這人一手探來,扶住了她的頸,纖長眼睫似乎都觸到肌膚上,生出一種怪異的癢。
呼吸微灼。
獨孤無憂眸光一斂,避開鼻尖,朝她面上傾斜過去——
“咚”,猝不及防的悶響叫人神識發懵。
兩道相接的身影頓時各自呼痛,雲姜捂着自己的額頭,一個勁兒地哎呦。
他亦痛得不輕,搭着額上一片紅,沒好氣地瞪着她:“怪疼的。”
原來方才她猛地撞了他額頭一下。
“不疼豈不是白撞了!”
雲姜扶着額,震蕩後的餘韻讓耳力失敏。她胡亂搖搖頭,開始東倒西歪,似乎想将那一陣餘韻倒出去,獨孤無憂眼疾手快地捉住她,兩個人一撲,摔在榻邊。
在這極近的暧昧距離,他緊緊地凝著她,眸光微妙。
她雖看不見,面上卻一熱,下意識往後退。
窗前一陣窸窸窣窣,風吹進來,珠簾整齊地晃動,靜谧無聲。
床榻間,薄紗遮斷,修長的指掌将一雙皓白手腕按壓在枕中,雲錦燦金袍覆在一襲淡白裙裾上。
底下的人悶哼一聲,心疼自己受過傷的腹。
獨孤無憂微微擡起腰,捏着她的臉,灼灼地審視。
雲姜聽得他呼吸漸重,比方才還要沉烈,肌膚起了顫栗,挾在他身下的膝亦輕輕發抖,她渾身一繃,就要扭動。
指掌稍稍用力,皓白手腕登時起了紅痕,一股别樣的情愫燃燒在簇火之中。激昂奔湧的念頭被勾起,教人想要摧毀,左手指腹難熬地摩挲着那柔軟的肌膚。
他微微眯了眸子,潮暗如墨,聲色近乎喑啞,說,你現在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模樣,真想讓你照照鏡子。
“你這醜惡的嘴臉,不用照鏡子都能知道。”
雙手被拉高在頭頂,雲姜極别扭地怒瞪着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