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有關系嗎?你這個孩子怎麼回事?!再說了,跟我在一起,我能讓你出事嗎?”
許琛明白,小叔這是在告訴他,無論即将到來什麼,都與他無關,與侯府無關,隻要他一如既往便可。
“我手頭還有點事情要忙,過幾天帶你出去玩,你呢,就乖乖的在家練功讀書,不要亂跑哦!”
許琛擡頭:“小叔……!不要再用跟瑲姐珩哥說話的語氣同我說話了!我都多大了?!”
許箐伸手拍了一下許琛的頭,然後立刻彈開:“你個小孩兒!你多大了在我這兒也是孩子!”
“小叔!你又打我頭!”
“改天見!”許箐飛快地離開了平甯伯府。
許琛無奈地笑笑,天色已晚,他也不再多留,吩咐歸平将标記物和木鹞全都帶回到侯府安放好。
已經二更天,夏翊清依舊毫無睡意,他躺在屋檐之上,将手中的黑色木鹞舉遠,似乎是在看那木鹞是否真的能隐于黑夜之中。
不一會兒夏翊清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飛快地将木鹞收入懷中。
“四郎好興緻。”即墨允輕輕落在屋檐之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又來看看?”夏翊清問道。
即墨允笑道:“對,看看。”
“可看出什麼了?”夏翊清問。
即墨允和夏翊清并排躺下:“看出你今天心情有些複雜。”
夏翊清來了興緻,說道:“明之說說看,我心情如何複雜了?”
“不舍,遺憾,欣喜,擔憂,還有一點點期待。”即墨允似乎真的在認真分析夏翊清的情緒,“不知四郎覺得我說的可對?”
“明之好心思。”夏翊清停頓片刻,道,“不過并不對。”
“不對嗎?那還請四郎賜教。”
“我現在隻是困而已。”
即墨允愣了一瞬,随即笑道:“還能拿我打趣,看來不用我說什麼了。”
夏翊清:“難道你以為我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難過得不能自已嗎?”
“那倒不是,隻是有些擔心。”
“那若我真的非常難過,明之打算如何開解我?”夏翊清似乎有些期待。
“有位故人跟我說過一句話。”即墨允回憶着複述道,“人這一生,便是在無數次的離别之中逐漸成長的。”
夏翊清聽完後含笑說道:“還是不要強求了,這世上的确不是所有人都擅長開解他人的。”
“這話說得不對嗎?”
“明之的這位故人說得很對,但這話完全沒有起到開解的作用,反而讓人更覺悲涼和無奈。”
“果然我真的不适合跟人談心!”即墨允明顯有些郁悶。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心意,這宮中能有這份心意對我的并不多。”
“四郎……”
夏翊清打斷了即墨允:“明之放心,我沒有妄自菲薄,也沒有覺得自己凄慘可憐,更沒有自怨自艾,我隻是單純地叙述事實而已。”
即墨允無話可說,隻好望天。
兩人沉默片刻,夏翊清問:“不回赤霄院嗎?”
即墨允搖頭。
“怎麼?赤霄院的床鋪還沒有我浣榕閣的房檐舒服?”夏翊清打趣道。
即墨允側頭,跟夏翊清對視:“若我說我讨厭赤霄院,四郎可信?”
夏翊清直視即墨允:“為何不信?”
“你不感到意外?”
夏翊清:“赤霄院惡名在外,人人敬而遠之,可明之你卻不是個奸詐狡黠之人。相反的,你對世事有自己的堅守和追求,我想如今的赤霄院大概是和當初你創立它的初衷有所出入罷?我雖不知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但我卻知道若是我付出了畢生心血的東西變成了我不喜歡的樣子,我一定是會十分痛心的。明之創立了赤霄院,赤霄院卻不像你所想的那樣,這已經足夠難過了,可不僅如此,你還要繼續在赤霄院做事,背負着世人的罵名,無法辯駁,無人理解,這才是更讓你難受的。”
“四郎你……”即墨允不知該說什麼。夏翊清每一句話說得都直擊即墨允的内心。
夏翊清淡淡地說:“可我相信這世間終究會黑白分明的,你至今依舊身着白衣,那便總還有希望。”
即墨允盯着夏翊清,一時說不出話來。夏翊清卻倏然一笑:“我這才叫安慰人!”
即墨允和夏翊清對視了幾秒,也笑了起來:“是了,四郎何須我寬慰?這宮中人最擅長的便是自我開解。”
夏翊清問道:“明之還不走?”
即墨允:“你趕我做甚?”
“這麼晚從勤政殿方向過來,不是又接了什麼任務?”夏翊清反問。
即墨允搖頭:“沒有任務,我隻是來複命的。”
夏翊清點點頭,不再說話。
“你就不好奇是什麼事?”
夏翊清:“若與我有關,你自會提醒我。你不說,便是與我無關,既然與我無關,問來做甚?他不喜歡皇子們知道過多前朝之事。”
“确實與四郎無關。”即墨允說,“而且還不到發作的時候。”
夏翊清佯裝捂住耳朵:“明之别說,既然與我無關,就别讓我知道。”
即墨允伸手攔住:“留神掉下去。”
“我若掉下去了,明之莫不是要無地自容了?我的輕功可是你教的。天下人都知道赤霄院的即墨允院首輕功無人能敵,結果教了五年的學生還會從房頂上掉下去,不知傳出去世人該怎麼想?”
“四郎今天是非得讓我無言以對才能開心?怎麼這些年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夏翊清笑笑:“明之多包涵,隻是跟你說笑一番心情能好些。”
即墨允:“既開心了,我便離開了。”
“多謝。”
即墨允起身欲走,卻又轉過身看着夏翊清:“四郎想知道最初的赤霄院是什麼樣子嗎?”
夏翊清看着即墨允,點了點頭。這些年他對即墨允越了解,就越覺得奇怪。這樣一個嫉惡如仇的人,怎麼會創建一個世人皆厭的赤霄院?他一直覺得赤霄院不該是如今這樣子,他覺得籠罩在即墨允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頹然,與如今的赤霄院有着莫大的關系。
“夜深了,下次路過浣榕閣,我給你講講故事。”即墨允說完便騰空而起,三兩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