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誠武伯李見文,那便正如許琛當年給他的評價,是個草包。老誠武伯李澄膝下唯此一子,自小溺愛。在天家登極後,李澄還特意往公府去拜見過舊主,他知道寭王與平甯侯關系好,還想着以自己當年在軍中的臉面,在平甯侯和寭王面前給兒子掙些好感。沒成想李見文草包腦袋,完全看不清形勢。之前與夏卓清走得近也就罷了,夏卓清被貶皇陵之後他甚至還喊冤叫屈,這次夏卓清一招呼,他便立刻應聲。
右龍勝旅統制與李澄有些故交,李見文靠着自己父親的面子說動了他。秦淮樟則用夏卓清手令,告知當年他為臨越府尹時就已收買的臨越府廂兵指揮使,讓他們待命,以“清君側”的名義夜開城門,同時控制住京城各處官員宅邸,又讓靳庚負責拉攏戚烨。原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可戚烨這個誰都不知道的出身卻成了最終翻盤的關鍵。戚烨不僅沒有反,還傳信舊時同僚,在南方一路各處驿站給骁騎衛備了快馬,讓他們能及時趕回京城。
夏卓清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卻不知他們每一次談話通信都被赤霄院監控着,就連在外謀劃,也都有暗樁報信。這一次赤霄院幾乎全部出動,無時無刻盯緊他們。其實夏翊清有敲打過他們,也有給過機會,甚至在福甯殿外也一次又一次地勸他收手,可終是未能勸服。
另外,便是夏卓清的貼身内侍李木所交代的,昔年對宥王的構陷。先帝廢太子時沒說謀反,這事被掩藏在一份語焉不詳的廢太子诏書中,如今便不好明旨诏告,不過此事不急一時,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做打算。
正月初五,寭王府。
夏翊清将茶盞推到荻黎面前,問道:“你以後如何打算?”
荻黎搖頭:“我也不知,父王該是不會讓我回去的。我國中雖有和離制度,但公主和離卻被視為失德,如我這般和親公主,若是和離,便是未能完成母國任務,回國是要被唾罵的。”
“那就留下,”夏翊清說,“如今你也有了府邸,便在仲淵安家罷。”
荻黎:“我一個屬國公主,又是叛賊側室,就算住在公主府又有誰會真的拿我當公主?”
“荻黎!”夏翊清勸道,“耶蘭不是屬國,你也不再是誰的側室。你若自輕自賤,旁人更會作踐于你。”
荻黎沉默片刻,道:“可我畢竟身份尴尬。”
夏翊清微微一笑:“你是盟國公主,是我仲淵座上賓,有何尴尬?”
“盟國?”荻黎深感意外,“你……你這是何意?”
夏翊清道:“元年春獵之後,我同你父王通過信,也派了使者去你國中。仲淵準備與耶蘭簽署國書,将耶蘭作為仲淵通往西域諸國通商的門戶,我們會給耶蘭最優惠和最開放的通商福利,條件是一旦西域起兵,耶蘭必須護我國境。當然,我們也會派長羽軍幫助耶蘭練兵。”
荻黎:“可……可我們那年是主動起兵,又是戰敗國……”
“沒有永遠的敵人,”夏翊清道,“仲淵想要西境安穩,耶蘭需要錢财恢複國力。通商互惠互利,對雙方都好。”
看荻黎還有些發愣,夏翊清便接着說:“耶蘭荻黎公主是一力促成通商的功臣,作為特使可以自由往返于仲淵和耶蘭之間。你帶了錢财回去,讓百姓能富足安樂,百姓自然不會唾罵于你。就算真有流言蜚語,你回仲淵便是,這裡也有你的家。”
“你……”荻黎難以置信道,“你早就替我打算過了?”
夏翊清颔首:“通商是那年戰後便有的想法。但當時先帝心有介懷,我便沒有提出。如今我手中有些權力,便想把這件事做成。原是沒想這麼快,但他要反,你又給自己争出了生路,我便提前做了。”
荻黎盯着夏翊清看過片刻,緩緩開口道:“你知道?”
夏翊清笑笑:“我自然知道。也是難為你了,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荻黎垂首,低聲道歉。
夏翊清卻道:“你隻是在自保而已。殺手并非你派去的,那箭也不是你射出的,你救了大姐又給嬢嬢擋了箭,何錯之有?”
“你們把我當朋友,可我……”
夏翊清打斷道:“既是朋友,我自然懂你苦衷。”
“謝謝你,”荻黎說得十分鄭重,“以後你需要我做什麼,我定會全力以赴”
夏翊清:“我隻需要你做回那個敢持劍殺到知白和我面前的公主,有那般魄力,未來通商議定,定然能助我一臂之力。”
荻黎颔首,眼前竟盈出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