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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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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鐘在牆上靜靜地走,指針劃過“八”與“九”的細縫時,陳蔚青還坐在窗邊,望着陽光落在地毯邊緣的影子出神。

墨綠色的窗簾隻拉了一半,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在書桌上鋪出一片溫暖卻不熾熱的光。梁憫初正拿着一本帶黑色封邊的講義冊,講到“判斷之于主觀結構”的時候,語氣依舊溫柔平穩,像江南的春水拂過蘆葦,輕而不滑。

“我們不能把判斷僅僅理解為推理的結果,”他說,“有時候它更像一個選擇,或者說……”

蔚青回過神,把視線拉回來,筆尖點在紙面上,卻沒有真的寫下什麼。她記得他講了“波義耳”,又講了“康德式反思判斷”,她都聽見了,隻是沒記住。

她盯着梁老師右手袖口的一顆紐扣,那是鐵灰色的金屬扣,邊緣有一點磨損,她小時候就注意到了。

他穿的還是那件舊呢子馬甲,扣子永遠扣得整整齊齊。他的發梢已經有了些灰白,嘴唇顔色很淡,但說起話來依舊有種輕盈的堅實。

蔚青忽然想起沈時硯在聚會上說的那句話——“你那位老師……聽上去很有意思。”

她有些恍惚地想着:是啊,很有意思。但那不是一件容易解釋的“意思”。

那是一種……太具體,又太抽象的東西。

這個人總像悄悄在她耳邊說——困在這裡不是你的唯一選項。

老師是第一個告訴她,那些“不該學”的東西,她也可以學的人。

是第一個告訴她,這個世界比她所在的廳堂要大得多,而門是開着的。

隻有在這裡,在他的課堂上,她才不像一隻籠中鳥。

她想起了前幾天那場無比失敗的相親,那身洋裝、那張紙條、那個差點吞下去的未來。她隻是盯着他的嘴,看着那張安靜的口型在空氣中一圈圈暈開。那不是語言,更像另一種節奏,一種不屬于這個房間、不屬于任何家族規矩的節奏,在她眼前無聲地流淌。

她聽見他的聲音,但她沒在聽。

她隻是盯着他的嘴,看那張平靜的口型緩緩吐字,仿佛那不是語言,而是另一個世界的節奏,在她眼前無聲地流淌。

她還沒來得及更深入地想下去,書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是伺候的女仆低聲道:“小姐,前廳來了一位沈公子,夫人說要您下去。”

她擡眼,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站起來:“他說找誰?”

女仆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說是前幾天宴會身體抱恙的那個沈公子。還說要梁先生也一起過去。”

梁憫初合上講義本,微笑着點了點頭。

二人跟着女仆一前一後地走下去,沈時硯已經坐在那張玳瑁木包着牛皮的沙發上。那是父親特地從香港定制的舶來家具,扶手微曲,包着的牛皮的表面因歲月而泛出柔光,靠背雕着暗紋,像一個被馴服的獸骨骨架,安靜而警覺地盤踞在西廂廳中央。沙發太深,坐進去會自然後傾。沈時硯卻坐得極正,看上去甚至有些僵硬。

而陳母唐敬微,穿一身月白細斜紋褙子,端坐在另一頭。她的手指輕搭在茶盞上,眉眼裡波瀾不興,一如她此刻望向沈家的目光——禮貌、平穩,隐隐有一種上位者的考量。

她沒有立刻開口,隻等梁憫初與陳蔚青走近,才淡淡點頭:“憫初來了。蔚青,來坐。”

蔚青坐下那一瞬,明顯覺察出母親下意識朝她瞥了一眼,像是确認她有沒有特意打扮,又或者察言觀色她對“沈家人”的态度如何。

她低着頭,坐在靠近母親的一側,坐下後她朝沈時硯禮貌地微笑了下,像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沈公子說,前幾日宴會未能成行,今日特地來請個安。”陳母聲音溫溫的,像水滑過玉器。

沈時硯點頭:“多謝夫人關心,那日确實不便。剛從海外回來,像是有些水土不服,母親便幫我推脫了。”

像是有些水土不服——陳蔚青想起他在女中教室裡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

“哦?”陳母笑了,“沈夫人近來可好?我聽說她在上海開女學?”

“是,”他低頭笑了笑,“但她早就不教了,現在隻種花寫信。”

“有福氣。”陳母抿了口茶,目光卻輕飄飄地掠向蔚青。

“梁先生您好。”沈時硯偏過頭看向梁憫初,“這幾天聽表妹黎婉芝講起您,說您是個學識淵博的人。”

梁憫初和煦地笑着:“黎小姐謬贊了。”

“聽表妹說您曾在英國求學。”沈時硯身子微微前傾,顯得有些急切,“您都學些什麼呢?”

梁憫初一笑,神色溫文:“讀的是數學,但主攻的卻不是解題。”

沈時硯愣了一下。

“研究方向是‘數理邏輯’。”他頓了頓,仿佛怕說得太抽象,又解釋道:“簡單說,就是用數學語言說話、思考、推理。”

“更像哲學是嗎?”蔚青忽然開口。

“是也不是。”梁憫初轉頭看她,目光溫柔,又看向沈時硯,“我年輕的時候好奇心重,倒是什麼都學了一點,現在是什麼都不精。沈公子都研究些什麼?”

“就是……西洋那裡有一種職業叫計算員。”沈時硯說,講到了自己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語速越來愈快,“基本上是一群女孩子,工作就是在屋子裡算術。”

“帳房先生?”母親問,聲音裡還是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賬房小姐。”沈時硯一笑,“但她們算的數非常大,比如做人口普查之類的。甚至十年都算不完。于是就有人發明了算術的機器。”

“像算盤一樣嗎?”陳蔚青追問。

沈時硯遲疑着,最後點了點頭:“可以理解為,會自動算數的算盤。”

“計算的機器。”梁憫初感歎道。

蔚青跟着點了點頭,突然感覺到母親的目光從旁邊劈過來,像是空氣突然有些不通暢。

盡是些無用之學,她感覺母親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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