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蔚青渾身一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沈時硯撇了眼她,看出了她的尴尬,于是替她接過話:“都是傳言,生意是生意,平日裡兩家人來往也沒必要傷了和氣。”
然後陳蔚青在一群人點頭稱是的氛圍中露出一個完美的假笑。宴會正酣,幾位貴客已經轉入了“香料行情”“洋行走向”的話題中,陳蔚青恰好借口“去拿些酒”從人堆中退出來。
陳蔚青剛松了口氣,還未來得及走向飲品區,便看見大廳另一端,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落地窗邊。
唐敬微面對着一個戴金邊眼鏡的中年洋人,正從容地與他以流利的英文交談。她語速不快,每一個詞都精準得體,像是一曲經過訓練的女中音,悅耳卻不親切。陳父站在她旁邊,頭發被發蠟抹得油亮,穿着剛熨過的燕尾服,正附和着笑。
唐敬微說了句什麼,外國人爽朗一笑,握了握她的手。她輕巧地做了個不失優雅的告别,便轉身朝廳中掃了一眼。
那目光如燈,陳蔚青幾乎立刻感受到它的落點。
——他們看見了她。
不止她,還有她身邊的沈時硯。
下一刻,陳母牽着陳父優雅地穿過人群,仿佛是一對正走上舞台的演員,每一步都帶着儀式感。
“蔚青。”她的聲音溫柔卻不容忽視,“站在這兒不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
陳父咳了一聲,像是臨時補妝的人,“就是那個誰……沈家的少爺?”
“沈公子。”陳母微笑着糾正,又轉頭看向他,“你今晚的打扮,很得體。”
“夫人誇獎。”沈時硯微微欠身,“您今晚也非常驚豔。”
“油嘴滑舌。”陳父樂了,拍了拍他的背,又看了看女兒,意味深長地說:“不過年輕人嘴甜些也好,省得整天繃着臉。”
母親眼角輕輕一挑:“你們兩個今晚……看起來很登對。”
蔚青下意識地挺直脊背,露出一個克制而妥帖的笑容:“謝謝母親。”
“是你約的?”陳父問得直白。
“是我請他來的。”她不閃躲。
“好。”陳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似乎在權衡什麼。她沒有直接追問什麼“緣分”“交往”,而是輕輕轉身,“洋行那幾位今晚都是中樞人,我和你父親過去應酬一下。你們兩個别亂跑。”
說完,她與陳父再次回到社交陣地,留下沈時硯和陳蔚青站在一片銀光交織的廳燈下,像被留下的一對模糊背影。
“她不打算追問?”沈時硯小聲問。
“還沒。”蔚青淡淡地說,“她總是先留下空間,再收緊。”
“那我是不是該緊張點?”他看着她。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她移開視線,聲音輕得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