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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南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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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口倏地一緊。倉庫主管跟她說過:“這一批丁香,前幾袋還行,後面那幾袋……味淡,壓鍋壓不出香來。”

她回頭翻查這批出貨去向,目光落在幾行字上:

收貨人:黃宅内眷

品項:丁香上品(二級分裝)

批次:本月第十七、十八号入庫袋

數量:50斤

出庫人簽名:黃青雲

備注:應急調撥,急件

她怔住了。

黃家,是調香世家,祖上三代制香,家中香坊有名遠近。

尤其那位黃太太——母親生前親自接待過多次,說她連香灰落地的形态都能一眼辨别。每回出貨都要用“壓鍋頭袋”裡的頭三袋,因其香氣最純、最沉穩。那幾袋香之後再用,便已遜色。

可這次,她收到的,是入庫最晚的“尾料”。

“為什麼?”

她一字一頓低聲問自己,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站在後面的堂兄聽到了。

“為什麼頭袋香留着不用,偏偏給最挑剔的客戶發倉底尾?”

這一點,不合邏輯,甚至……危險。

她腦中閃過另一個人。

——黃家二小姐,正是堂兄陳聞禮的未婚妻。

她在筆記本上記下,“黃太太,批次:本月第十七、十八号入庫袋”簡短的一行字,坐直了身體,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着,一陣仿佛不是盛夏的寒意從骨縫裡升起來。

她緩緩站起身,回頭正好對上堂兄的目光。堂兄已經退後幾步,轉身要走,似乎不願繼續站在她身後那道光與影交界的地帶。

她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她沒有說話,隻将那本賬冊合上,輕輕地扣在桌上,像扣住一枚火種。

仲夏将盡,陳宅賬房後那棵老香樟樹落下一地葉子,枝葉簌簌響着,像是舊時光的低語。

陳蔚青拎着小包,沿着後院的石闆小徑一路走來。她穿得不甚講究,一件白色的襯衫略有些褶皺。可她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目光落在前方,步子不緊不慢,在踏進一場自己的戰場。

她推門而入時,賬房裡隻有幾位老先生在埋頭翻賬,一見她進來,幾人俱是一愣,有人站起身,客氣地叫了聲:“蔚青小姐。”

她一一點頭,又朝最裡頭一位白須老者躬了躬身:“王伯,我來是想請教一件事。”

這位王伯,是陳宅賬房裡的老人了,年少時是早已去世的陳老爺的伴讀,後來又是唐敬微重用,名下掌過四個貨号,是賬房裡話語權最重的人物之一。可母親病倒後,他就“自請退休”,如今隻偶爾來賬房坐坐,鮮少過問具體事務。

王伯擡頭看着她,目光沉靜:“你要問賬?”

“是。”她坦然道,“不是為了争權,是我想知道……母親她過去,是怎麼掌起整個陳家的。”

一瞬的寂靜後,王伯緩緩點頭:“你是陳家出來的血脈,唐敬微的女兒,要知道這些,也該有人講給你聽。”

那天她坐在賬房聽了整整一個下午,她像海綿一樣吸收着這些原本屬于她母親的東西。

第二日、第三日,她又去找了其他幾位老賬房、庫房管事、出貨老工頭,每一位,她都認真聽,不搶話,也不争論,隻在适當的時候問一句:“那現在這些流程,是不是也還這麼做的?”

幾位老人起初隻是遲疑,到後來,竟開始主動告訴她:“那幾年你母親盯得緊,進貨都要親自過手的……”

“現在是你堂哥陳聞禮說了算,流程雖然一樣,可沒人真盯。”

“你要是接回來,我們這些老骨頭,還能幫你看看。”

自那以後,消息像是水中的墨一樣悄悄暈開,整個陳家開始染上微弱的“陳蔚青色”。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陳蔚青便起了身,未驚動任何人,獨自穿過内院,去了倉庫後院的舊香料庫。

守庫的老倉頭姓許,原是母親當年一手提拔的人,近年卻因“眼花手慢”被調去閑職。她在門外敲門,許叔打開門,一見是她,先是驚訝,旋即低聲道:“小姐這時辰來,可是……”

“我想看看近三個月的丁香庫存。”她語氣平穩,“還有每一批的進貨單、入庫記錄,還有……那批補貨香。”

許叔遲疑了一瞬,還是點點頭:“好,您請進。”

屋裡堆着成排麻袋,一股壓人的香料氣息撲面而來,辛香中混着微微黴氣。她順着批次号碼,從最早入庫的一批開始,逐袋察看。

她帶了小刀,一刀刀劃開麻線封口,蹲下身抓出一小把麻袋裡的香料,用鼻尖輕嗅。最前幾袋香氣濃郁飽滿,是陳家一貫用的上等貨色,顔色金紅發亮。可越往後——第十四袋開始,香氣逐漸發澀,第十七、十八袋,氣味更是雜亂,甚至混着一絲草葉的腥氣。

“這一批……跟前幾袋不一樣。”她輕聲道。

許叔臉色微動,壓低聲音說:“後頭這幾袋,是上個月突然調補的,說是主賬不夠,要補足再出貨。是你伯父親自交代的,說供應急着要。”

“供貨是誰?”

“叫……‘南昌隆’。”他說出這個名字時,眼神裡也有些遲疑,“之前沒怎麼聽過。”

她的手指頓在筆記本上“十七、十八号入庫袋”上——并無意外的是,這正是氣味最淡、品質最劣的那批香。

而黃家人也沒有任何表示?以高價買下這種低劣的香料居然一聲不吭。

這一連串的錯誤隻有一種可能的解釋:那幾袋尾貨,并不是發錯,而是——專門發的。

她猛地站起,動作迅疾得像一道破空的弦。許叔被她驚得一顫:“小姐?”

她沒立刻回答,雙眼望着眼前那一排編号清晰的麻袋。

“我的母親說。”

她的聲音忽然靜下來,幾乎帶着一點柔和:“若每次都說一樣的數字——那不是做生意,是做文章了。”

說罷,她不再看許叔,而是俯身,從那幾袋香料裡各取出一撮——頭袋、中段、尾貨。她小心地包起,每一撮都用幹淨紗布包裹,再一層層細緻地疊入棕色小匣,再把小匣放進包裡,動作之緩、之沉靜,仿佛不是在裝香,而是在安置她即将到來的命運。

紗布輕卷的聲音像落雪,一聲一聲裹緊了她的決心。

她的眼神一瞬未離那小小的包裹——那是她的證據,她的匕首,也是她将要放在股東面前、拆穿假象的“秤砣”。

陽光透過半開的木窗落在她背上,她的影子投在倉庫厚重的石地闆上,仿佛一塊沉默的鐵印。

她把筆記本合上,手指捏緊紙張邊緣。那是一份賬,一把刀,也是一場戰役的開篇。

她知道,這不是去質問“誰在動賬”,也不是去解釋“為何損耗”。她要的,是在所有股東、管理層、族人面前,一刀撕開他們自以為固若金湯的表象。

紙糊的假象,再厚也是紙——碰上一點真火,便會燒個精光。

她轉過身,踏出香房,身後留下一屋沉香。那一刻她知道,一場真正的翻盤已經悄悄埋下引線——她要的不是一紙控告,而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刀割開他們設下的完美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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