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阿霁!商霁!”商晴啞着嗓子不停呼喚着商玄台,就見昏死許久的身體終于有了動靜,“你醒了!有沒有哪裡難受......”
“阿姐......我看不見了......”商玄台努力循着商晴聲音的方向,他的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你......”商晴欲言又止,随後隻聽她招呼“景容”道:“容大哥,幫我一把。”
又是半晌沉默,“景容”才緩緩出聲回答:“......好。”
嚴青黛的視角始終是跟着商玄台的,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麼,那時的商玄台不知道,他自然也不知道,商玄台眼前看不見東西,嚴青黛便也随着商玄台一起“瞎了”。
而在他們二人看不見的時候,商晴卻将一切盡收眼中。
她看着商玄台的眼睛猛然漫起一陣紅光,随後如野獸一般的将幾人撕扯的粉碎,都是幾尺高的大漢,縱然也是流民,那麼瘦小的孩子究竟哪裡來的力氣,還是說......她的弟弟,當真如同當年流傳的那樣是個怪物。
爛肉與骸骨被扯了滿地,彌漫起一陣引人作嘔的血腥味,但是這小孩顯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沖着昏倒在地的“景容”,看着癫狂的,商晴不顧身上的疼痛,艱難的從破門版上滾落在地,幾乎是爬到了“景容”的身前,發狂的弟弟一把攥上了商晴的手腕,商晴隻覺自己的腕子要被商玄台這一抓給抓碎了,她下意識吃痛,叫出聲來。
似乎是聽到了姐姐的聲音,小商霁的動作遲緩下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瞳孔的血色紅的吓人,商晴看他不動了,接力将他往懷中一扯,破罐子破摔似的使上全身的力氣給小商霁的後脖頸來了一擊,他竟然真就這麼全身一軟暈了過去。
商晴這才顧得上這邊昏死的“景容”,還有氣,隻是被敲暈了,這屋中景象吓人,斷肢碎骨被撂了滿地,不一會外面的人就會循着血腥味進來,久待生事,自己眼下絕對無法扛着這兩個人走......
商晴長籲了一口氣,幾個耳光下去,“景容”睜眼,不等臉上火辣辣的通感上湧,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差點沒喘上來氣。
商晴的手迅速遮住“景容”的眼睛,啞聲:“穩住,現在我們周圍全是死人,你做好心理準備,我放手。”
“景容”想深吸一口氣,但是周圍血腥味嗆鼻,吸了一半,忍住了,商晴緩緩放手,“景容”見狀還是猛掐了一把大腿。
他哪裡見過如此陣仗,他叫容衿,本是被商府請去教少爺小姐識字的教書先生,出于某些原因,商府生變,故國被滅......同商晴商霁一路流亡至此,他不是沒見過死人,這一路上死在他們眼前的人太多了,數也數不過來。
可看着滿目四濺的屍骸殘軀,容衿還是忍不住想吐。
“怎會這樣......”容衿喉嚨發幹,可是剛問完他就後悔了,因為他看見商晴懷中的小商霁渾身是血,不是濺上的,分明是......
他無端想起從前在帝京中的傳言,将軍府誕下死胎,府中有人善禦妖法,使死胎複生,而那複生之物并非凡物,而是個妖怪。
他從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看着眼前昏厥的商霁,他心中一陣發怵,那荒謬的傳言不會是真的吧。
不等他細想,便聽一陣陣拖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屋外有人聞着愈發濃重的血腥味摸了進來,竟是抓起地上的碎肉不管不顧的往嘴裡塞去。
城中本就缺水缺糧,還不斷有各處逃難來此的流民,眼看着人越來越多,城中僅剩的殘兵敗将無法隻得關閉了城門,找口吃的變得愈發困難,等到連草木蚊蟲都抓完了,便隻剩......人了。
越來越多的人循着血腥味圍聚過來瘋搶各處四濺的骨肉,他們沒空去想這些爛肉經曆過什麼。一片混亂中,容衿攙着商晴夾着昏迷的商霁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城中封閉,他們無處可去,隻得尋了某處暫且安頓下來,這一呆,就是數月,這期間一場沒來由的瘟疫席卷整座城池,城外的人哭着喊着要進去,而城内的人亦是哭喊着要逃離。
更要命的是商晴的肚子不知何時竟逐漸變大了......
而那之後的商霁再也沒能恢複光明,嚴青黛就在一片黑暗裡陪他度過了數月,感知小商霁的世界。
他從未觸碰過的,商玄台幼時的記憶一點一滴的鋪在面前,他的手艱難的穿過時光,撫在那個小小的臉龐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舊國滅亡,四處群雄并起紛争不休,而當時最有望奪天下的,便是姓景的這一支軍隊,他們所過之城,大多恢複了舊時生機,百姓們也紛紛擁立新王,積極生産,供給支援,景家軍由此愈發壯大,不少人都期盼着他們前來拯救舊城,天下将定。
而不負衆望的,景家軍隊就在這時來到了商晴他們所流亡的這座舊城,仿佛一束金光撥雲見日,城中百姓迎來了許久未見的生機。
“姓景的軍隊要進城了!”
“熬過來了!我們有救了。”
連為數不多的守城官兵,又或者說是殘兵敗将都激動起來,忙活着吆喝。
“還真是他們來了。”
“快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