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連衣服也是濕的？”玫瑰問。
躲在玫瑰身後的寶文這時露出一張小圓臉，豎起手指貼着嘴巴對伏城：“噓~”
“你妹妹潑的。”伏城面無表情的回答。
“不是的！是他把寶文的香香公主弄掉了，都不香了！姐姐你聞！”
寶文兔急跳牆，墊高腳，想要把茉莉花舉給玫瑰聞，被玫瑰直接摁了回去。
“轉移注意力對我沒用，周寶文。你是不是又玩水了？你自己免疫力有多差你不知道嗎？我叫你去外面曬太陽不是叫你去玩水的！”
伏城剛翹起一點嘲笑的弧度，槍口又對準了他。
“她三歲你也三歲？你怎麼跟誰都能怼起來？”
“我沒讓她玩水。”
伏城倔強的語氣裡多出幾分示弱跟委屈，“你說的，我都做到了。”
“所以你把門也堵了？客人也進不來，就為了讓寶文不要玩水？”
“……”
一看兩個人都蔫了，誰的麻煩也不忍心找了。
“周寶文，城城都幫你到這份兒上了，你去樓上把小吹風拿來。”
“嗷！好的！姐姐！”
宋小織上午出門趕集拎回來一條鲫魚、兩塊豆腐和一捆小蔥，玫瑰迎上來接過她手裡的魚跟豆腐，寶文也乖乖地伸出手，軟呼呼地說:“織織公主，寶文也要幫你。”
宋小織眉眼彎彎，拿出藏在身後的張記甜品，跟小蔥一起遞到寶文懷裡。
“囡囡真乖，呐，給囡囡買的蛋撻，上面有草莓碎碎和藍莓碎碎，給姐姐一個，哥哥一個，囡囡吃兩個。”
“織織公主也要吃！”
“我不吃。”伏城說：“小孩子才喜歡吃。”
寶文撅起小嘴巴，沖他哼了一聲，“那給姐姐兩個，寶文兩個，織織公主一個。”
“數都不會數。”
“哼！你再說寶文真的生氣了！”
中午小織下廚房，玫瑰在旁邊打下手，伏城在樓下盯着寶文寫作業。
宋小織手掌着刀柄，将處理好的鲫魚擺在菜闆上劃破改刀，再在魚身與魚腹塗抹少許食鹽，切姜片、挽小蔥、淋料酒等抓拌腌制，手法幹淨利落，極富觀賞性。
玫瑰從水池裡撈出配菜放進竹簍裡瀝幹，突然想起說:“小織姐，我給你拍視頻吧？”
“嗯？拍什麼視頻？”
“就是把你做菜的過程拍成美食記錄片，我每次看你做菜都覺得特别治愈，我們可以把視頻發到群裡。”
“治愈乃吃那麼少？白嘴喲。”
“試試嘛，我聽小織姐的。”
宋小織接了碗清水化開半勺食鹽，又端起一塊嫩生的豆腐，邊切成小塊邊回玫瑰說：“阿之前也想過以視頻的方式把美食分享到群裡，但是一直一個人住，忙了這個來不及那個。乃先試試，拍菜弗拍人哦。”
“放心！”玫瑰探身去打開廚房的天窗，天光斜進廚房，映亮一方流理台。
“陳慰說在幽暗的環境裡除了人為補光最好能借助自然光，這個應該算自然頂光。”
“喲，乃原來是打算出師哉？這不要請師傅來吃中午飯嗎？阿再做盆水煮肉片？”
“不用，陳慰跟霍老闆去山裡了。”玫瑰打開手機攝影的專業模式時，不可避免地想起陳慰的耐心指導，嘴角也有了淡淡的笑影。
鲫魚豆腐奶白的湯色冒出騰騰的魚香，水煮肉片則是一盆潑辣辣的紅，香辣嗆鼻。
寶文捧着小碗守在桌邊，吸吸小鼻子說：“姐姐~寶文可以吃辣辣嘛？”
“你喝湯。”
“我是江州銀！我要吃辣！”
小織将一碟通心粉的腌蘿蔔擺在寶文面前，又笑語盈盈地給寶文盛了半碗魚湯。
“鲫魚豆腐也好吃呀，還補腦，吃了可變聰明。”
“那給哥哥吃。”寶文想也沒想就指向伏城，“我聰明呢，給哥哥吃，寶文願意跟哥哥換。”
伏城：“……”
“哥哥也聰明呀~”小織忍住笑，也給伏城盛了一大碗，“唔笃都要喝。”
星瑩晚上來找玫瑰去逛夜市，她背的貓包裡蜷着慵懶的車厘子。
“呀！花貓兒！姐姐，我們陪花貓兒一起去買新衣服好不好？”
“它去買貓糧。”
“可是寶文要買新衣服！”
“我沒錢。”
“姐姐不愛寶文了，哭哭——”
“……”
“小妹妹真可愛。”星瑩從背包側兜裡翻出一根貓繩，遞給玫瑰，也撒嬌:“帶她去嘛！我剛買的貓繩，還沒用，夜市人超多，給妹妹牽着。”
“姐姐。”寶文又迫不及待地舉高胖嘟嘟的小手，“給寶文系，别把寶文弄丢了。”
“……”
江州城的夜市華燈璀璨，攤販盛行，處處彌漫着小巷子的煙火氣。
星瑩鑽進一家老店給車厘子買了兩袋貓糧和一袋小魚幹，玫瑰給周寶文買了奶白的蓬蓬裙和一雙棕色漆皮鞋。
“姐姐！姐姐！有棉花糖！我們去吃！”
寶文手上繞着兩圈貓繩，變成了她拽着玫瑰往前擠。
“周寶文！别走那麼快。”
等寶文擠到近前，發現前面的小男孩手裡拿着一朵彩虹顔色的棉花糖，周寶文小嘴砸吧砸吧，問:“棉花糖好吃嗎？”
小男孩回過頭來，圓臉上框着半截青面獠牙的面具，嘴角還粘着紅色糖漬，回她:“好ci～”
“唔——哇！”
周寶文吓得又哭又跳，她想往後退，但圍觀的小朋友也跟着亂成一團。
小妖怪還在急慌慌地向寶文靠近，想把棉花糖遞給她吃。
“别哭，給尼糖！蔔哭！”
“啊！！幺怪！走開！！”
最終是伏城将寶文從小孩兒堆裡給一把拎了出來。
“哥哥——”寶文抱着伏城的脖子不肯撒手，鼻涕眼淚糊了他一身，哭兮兮地告狀:“有幺怪！幺怪吃人……好吃……”
伏城猶豫是哄一句還是趁早把人丢開，哪知道那隻小妖怪也往他跟前湊，還奶聲奶氣地喊他:“哥哥！金魚被媽媽養死啦。”
混亂終止于鄭奶奶上廁所回來，摘了小妖怪的面具——原來是希希——讓希希跟寶文道歉。兩個小朋友最終因為“彩虹棉花糖”而握手言和，還約定明天一起玩。
“姐姐，要是明天來的是幺怪怎麼辦呀？”
寶文杵在賣玩具的小攤前，旁邊的貨架上挂着幾溜的寶劍、機關槍、面具、挖挖機……
玫瑰牽她，牽不動，寶文還在問：“怎麼辦呀？姐姐？寶文需要被保護——”
她的小手試探性地伸向架子上挂的芭比娃娃，玫瑰手裡的繩子一用力，強制給寶文拉了回來。
“你買了娃娃，娃娃也會變成妖怪的口糧。”
“哼！”寶文一撅嘴，“那我要孫悟空！老闆，你有齊天大聖孫悟空嗎？”
老闆取下一張猴臉面具，說:“戴上這個就是孫悟空，不貴，才25，要來一個嗎？”
“這個也是妖怪！一點都不美麗！”
“孫悟空本來就是妖怪嘛！還是頂天立地的大妖怪，妖怪的頭頭——齊天大聖孫悟空，要不要讓哥哥姐姐給你買一個？”
“我再看看呢！”
寶文後退兩步，踮起腳看見架子頂上挂着個金晃晃的東西，再退一步，是孫悟空的金箍。
“哥哥！我要拿那個！”
伏城長臂一伸，拿下金箍順手套在寶文頭上，箍子太大，卡在寶文耳朵邊，寶文頭一晃，金箍滑下去變成了金項圈。
“喲，紅孩兒。”伏城說。
“……”
玫瑰無語，星瑩默默點頭，寶文嘴一癟，馬上又要掉眼淚。
“我不是紅孩兒……”
“那就是哪咤。”
“窩不是哪爪……”
“那就是紅孩兒。”
“窩不是……騙紙！你四個大騙紙！你騙寶文！寶文才不是——啊——姐姐！姐姐……”
周寶文埋頭、揉眼睛，又蹲在那裡哭。
伏城低“嘁”一聲，臉上開始不耐煩，“這小孩兒怎麼來不來就哭？”
玫瑰橫了他一眼，“現在怎麼辦？你去哄？”
“腿不好。”伏城提起一點拐杖，說:“彎腰會痛。”
“……那星瑩？”
“啊？玫瑰姐姐，這是你妹妹呀……我哄不來。”
“你的專業不是跟這個有關嗎？”
“可是……妹妹也不是啊。”
“你就當，她有多動症。”
“好吧好吧，就當是提前實踐了！”
星瑩蹲下身去安慰寶文，三兩句跟寶文談妥了條件，寶文撒開小手，臉上哪裡有哭過的痕迹。
“耶？小妹妹居然假哭！”
“寶文哭夠了。”寶文一臉認真地回答:“跟媽媽約定了一天隻能哭一次，今天不能再哭了。”
“那我們說好了。”寶文走到伏城面前，挺起小胸脯趾高氣昂地命令他:“你要做寶文的齊天大聖！幫寶文打幺怪！”
“我不要。”
“星星公主！”寶文扭頭找星瑩申述，小表情委屈巴巴的，“他拒絕了寶文！難過……昨天的寶文還沒哭！”
“真是——”玫瑰從寶文脖子裡取出項圈，又拉着伏城走到一邊說了幾句悄悄話，最後她将金箍輕輕套在伏城頭上，伏城雖然臉色難看，但也沒當場發作，甚至還任由玫瑰給他抓造型。
“好啦！”玫瑰拍拍寶文的腦袋，哄她：“齊天大聖來啦！”
“哇~齊天大聖哎！哥哥可以打妖怪啦！”
玫瑰付款的時候，老闆說金箍可以刻字，免費的。
玫瑰叫來伏城，問他：“送你的，你想刻什麼字？”
“随便。”
“那刻莫挨老子？”
“……”
回花店的路上，寶文嘟嘟囔囔：
“寶文是小公主，姐姐是大公主！”
“公主都需要被保護。”
“那就讓哥哥做玫瑰公主的騎士吧！”
“寶文願意把大聖借給姐姐！”
晚上睡覺前，寶文窩在玫瑰的耳邊，突然說:“姐姐，寶文想吃蝦仁蛋花。”
“嗯？”
“寶文想媽媽了……想媽媽做的蝦仁蛋花，大閘蟹，小蛋糕……媽媽會做好多好吃的，姐姐你不想媽媽嗎？”
玫瑰想也沒想，說:“周寶文，那是你媽媽。我沒有媽媽。”
“姐姐胡說！”寶文伸手輕輕打了一下玫瑰的嘴巴，委屈兮兮的：“姐姐和寶文都是媽媽生的，寶文的媽媽就是姐姐的媽媽！”
“周寶文。”玫瑰從床上坐起來，神色複雜地看着這個乖巧的妹妹，“不是光生了你，就是你的媽媽，媽媽還得養你、關心你、照顧你、陪你玩、看你長大。”
“就是呀！媽媽會給寶文做好多好吃的，給寶文買娃娃，寶文想要的媽媽都會給我買，寶文生病了媽媽會照顧我，有一次，寶文還看見媽媽哭了，因為寶文生了很嚴重的病。”
“什麼病？”
“水豆豆。”
“……我小時候闌尾炎，做手術，都是阿爸陪的我，她沒有來看我，你說的那些菜，我都沒有吃過，我就吃過一次，就一次蒸蛋花……還是甜的，什麼也沒放，就在表面撒了點白糖。”
“那好吃嗎？”
“好吃——又不好吃。”
“什麼是好吃？又不好吃？”
“你還小，不懂。”
“哼！等寶文再長大就懂了！”
“再長大一點，你就忘了。”
“不會的！姐姐，明天我們吃蝦仁蛋花好不好？”
“那你明天不許哭鼻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