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我也不白要你的,這束花送給你。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我看你今天木木的。”
“好……那,再見?”
“嗯,拜拜~”
陳慰抱着花剛要走出花店門,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情。
“明天陰曆十六,新聞上說有超級月亮,我想邀請你,一起拍月亮。”
“地方找好了嗎?”
“啊?”
“拍月亮要高,視角要廣。”
“還沒……你看小織姐的天台怎麼樣?我跟小織姐說一聲,你明天來天台上拍,還有花,花月夜。”
“那好……我明天再來找你?”
“好,明天見。”
于是霍老闆跟鄭教授都有幸目睹了這樣一幕:大雨盡數打在年輕人的脊背上,而他懷裡的那束白玫瑰,被他彎腰護着,沒受到半點侵擾。
等陳慰濕嗒嗒地鑽進後座,霍步青正要調高車内溫度,陳慰說“不用”,還問能不能再調低兩度。
“年輕真好啊!”鄭教授由衷地發出感歎。
霍老闆也笑了,他還是将空調打高了三度,調侃陳慰說:“就這麼一段路,花是不會謝的。”
後視鏡裡的陳慰,笑容腼腆。
大家都是吃過了晚飯才來。
星瑩來的路上甚至還花4塊錢買了兩盒大山楂丸,還在樓下就開始跟宋小織獻寶:“小織姐,我請你吃零食呀!當當當當!大山楂丸!小時候的記憶有木有?我還買了别的,雲片糕、貓耳朵、威化餅幹、棒棒糖、銅鑼燒、烤苕皮、話梅……”
就連伏城也順道拎了條草魚過來,還是活的。
“給你這個。”
伏城舉着的玻璃罐裡裝着一條半個巴掌長的橘殼子,怡然不動地沉在瓶底,玫瑰讓他晃一晃,橘殼子才肯慢悠悠地繞着瓶底遊上兩圈。
“好漂亮,你哪兒買的?”
“昨天跟休哥去夜釣,釣上來的。”
“草魚也是?”
“嗯。”
“我也想去,下次帶上我!”
“好。”
陳慰最後才來,他扛着三腳架,挎着相機包,爬到天台一看,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都來了。
“學長晚上好呀,怎麼你光請玫瑰姐姐看月亮,不請我們呀?”
原來星瑩今天晚上也打算拉着玫瑰去清吧頂樓看月亮,所以這樣湊巧,索性由宋小織來組個賞月局,叫憐也來。
“不請自來不是更好嗎?”陳慰邊說邊架起設備,對準了宋小織擺出來的茶桌,跟小織姐閑聊:“小織姐準備泡茶嗎?我來幫忙拍視頻。前兩天你們拍的那個美食視頻内容很好,霍老師來回看了好幾遍,還問小織姐接不接私廚。”
“拍得好伐?阿也覺得,阿看玫瑰很适合學攝影嘛,又會剪,還會配字幕,辛苦她哉。”
玫瑰正和伏城在石缸邊接水養魚,時間還早,玫瑰嗅見自己身上薄薄的汗氣,于是說沖個涼了再來。
等玫瑰沖涼出來,用帕子絞幹頭發,正撞見星瑩從樓下接藍眼睛上來,玫瑰跟憐簡單打了個招呼,星瑩叫憐先上樓,自己則神神秘秘地把玫瑰拉到一邊兒。
“玫瑰姐姐!當當當當~”
她手裡捧了一把指甲油,小瓶的,裡面有花,有金箔,顔色有淺有亮。
是小姑娘會喜歡的玩意。
“好不好看?”星瑩問。
“好看的。”玫瑰點頭,從裡面選出一瓶帶金箔的梅子紅,問星瑩:“你要不要去洗個手?我幫你塗?”
“好呀!好呀!”
星瑩迫不及待地洗完手回來,卻在顔色上犯了難,“啊——都好好看啊,可不可以都塗啊?”
“也不是不行。”玫瑰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五彩斑斓的,更像小孩子的手了,“我覺得粉色适合你,淡淡的櫻花粉,很可愛。”
“不行!我要每個顔色都塗一遍!”
“……”
玫瑰握着星瑩的手,兩個人一起坐在二樓的陽台上,借着光,給圓圓的指甲蓋刷上一塊又一塊的顔色。
玫瑰垂着眼簾,塗得很認真,星瑩卻不安分的動了動小指頭。
“别動!”
玫瑰輕聲呵她,星瑩卻緊張地笑了起來:“哈哈!”
玫瑰擡起頭看星瑩,看星瑩又:“哈哈!哈?”
她不笑了,手也不動了,漲紅了臉,喊:“玫瑰姐姐!”
“幹嘛?”
“我們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
“我們是不是好朋友了?”
末尾“好朋友”三個字,聲音很弱,幾乎聽不到。
星瑩不自信。
“哦。”玫瑰塗完星瑩的小指甲,擡起來輕輕用嘴呼了呼,才說:“是就是呗。”
“耶!”星瑩突然湊上來抱住住玫瑰的脖子,還不忘翹高小拇指,像她家車厘子樣在玫瑰肩上蹭,多蹭兩下:“我終于交到玫瑰姐姐這個好朋友了!”
她好誇張地表示她好高興。
玫瑰帶點‘嫌棄’地将指甲刷拿遠了,怕蹭到星瑩衣服上。
“行了行了!坐回去,還有一隻手沒塗呢,都蹭花了。”
“好!我也要給玫瑰姐姐弄!”
“我不要。”
“你們塗指甲嗎?挑顔色吧!”
星瑩蹦哒到天台上,把自己十個指甲蓋的顔色亮出來,讓他們挑選。
陳慰擡頭,看了眼玫瑰幹淨的指尖,又低頭去盯取景框,伏城連頭都不擡,小織姐說待會兒來選,惟有憐,饒有興趣地湊過去,跟星瑩讨論他想塗哪個顔色。
同樣的色彩斑斓,星瑩比着憐的手,還有點意猶未盡,指甲油還有這麼多,于是她說:“玫瑰姐姐給你們塗哦!還有誰想要塗指甲油的!”
被莫名其妙安排上的玫瑰跟同樣莫名其妙舉起手的伏城,對上了眼。
“???”
星瑩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跑過去讓伏城選顔色,“你看藍眼睛,他是男生的手,看你想塗哪些顔色?”
“All look good(看起來都好)!”
玫瑰也走過去,問伏城:“你認真的?”
“洗得掉嗎?”伏城後知後覺。
“洗得掉啊!用卸甲油,要是沒有卸甲油,就用刀片刮。”星瑩熱情地提供解決方案。
“那我試試。”伏城眼也不眨。
“行啊。”玫瑰也來了興緻,覺得好玩兒,“那你選個顔色吧。”
“紫色。”
像藍莓醬跟桑果。
玫瑰給伏城選了磨砂紫,偏黑,塗完他的無名指跟小指,就不塗了,“反正你隻試試,試完了,覺得好看嗎?”
伏城借着月光照了照,不好看,但近在咫尺的,學委的眉毛、眼睛、鼻子……
“好看。”
“……你覺得好看就行。”
“嗯。”伏城手垂下來,沒注意蹭到褲縫,把指甲油蹭花了,玫瑰見狀抽出已經放回去的指甲刷,輕輕擡起伏城的指尖,又給他補了一遍色,還不忘象征性地吹兩下。
伏城心癢,又想去蹭褲縫,被玫瑰發現,“城城别動!把手舉起來,你再蹭掉我就不給你補了。”
“哦。”
伏城乖乖地擡起手,瞬間像乖順的大狼狗。
月亮升上山頭,他們在天台鬥地主。星瑩:“三個K帶個6!”
玫瑰:“不要。”
伏城:“不要。”
星瑩:“一對尖兒(A)!我隻有1張了哦~”
玫瑰:“不要。”但踢了一腳伏城。
伏城咬咬牙,把連牌跟三帶一拆了,打出:“4的炸彈。”
星瑩難以置信:“你這什麼牌?!”
玫瑰:“雖小,但管用。城城你來,出對子,她要不起。”
伏城:“一對3。”
星瑩:“……”
玫瑰:“一對6。”
伏城:“一對10。”
玫瑰:“一對Q。”
伏城:“要不起。”
玫瑰:“連牌,9到K!要不要?我就剩一張牌了喲。”
伏城搖頭,星瑩眼含淚水!
玫瑰:“一張3!”
伏城:“赢了。”
地主星瑩:“………………”
無了個大語。
憐在旁邊記數:“rose:+2,8塊;城:+2,15塊;Candy,-4,-23塊。”
“Candy!”憐作為入資的股東拿着賬本對星瑩說:“We have no money(我們沒有錢)!”
“I know,Sorry啦~ I'm sorry……”
玫瑰跟伏城對視一眼:他倆不會要哭吧?
哪知道星瑩霸氣地把一張紅票子拍到石桌上,“再來!這次玩5塊的!”
玫瑰、伏城:……
但看星瑩跟憐都是一副雄赳赳、氣昂昂,收拾舊山河的樣子。
玫瑰:“來。”
有錢為什麼不賺。
最後玫瑰揣着一百五十多塊零錢走到陳慰旁邊,陳慰問:“赢了?”
“赢了!”玫瑰語氣輕快,說:“城城赢的更多,星瑩輸了。”
“哦豁。”陳慰表示同情。
“月亮夠圓了沒?”
“你自己來看。”
陳慰讓出位置,讓玫瑰站到取景框面前,湊上去看。
前所未見的巨大的月亮突然出現在玫瑰眼前,像剝了皮的大枇杷一樣澄黃飽滿,她甚至能看見月亮表面的隕石坑。
“哇~~”玫瑰隻剩下贊歎。
陳慰在旁邊講:“拍月亮要用長焦鏡頭,單點對焦,ISO調最低,快門也要慢,現在拍出來是暖澄色的月亮,但如果把色溫調高,拍出來就是冷月。”
“這樣就很好。”
“那你自己試着對焦,按快門,拍一張。”
玫瑰幹淨的手指去按快門,“滴”一聲,但沒拍照,玫瑰“唉”了聲,陳慰同樣幹淨的食指搭上她的,用力一按。
“滴——滴——滴——咔嚓!”
兩人的指尖都有些發麻。
陳慰先笑出了聲,玫瑰莫名害羞,問他笑什麼?
陳慰說:“我真服了。”
“啊?”
“大圓月。”陳慰意有所指,“好多人啊。”
玫瑰有點懂了,做了個“我也沒辦法”的手勢。
“玫瑰姐姐!”星瑩把枇杷剝成倒垂蓮的形狀,剝出滾圓的枇杷肉遞到玫瑰嘴邊,“你嘗嘗,可甜了~”
就是陳慰昨天拎來的那袋子枇杷,被小織姐洗了裝滿一簸箕,端上天台,打散了他們的賭局,“小賭怡情,大賭輸鈔票,吃枇杷嚜。”
“學長呢?也去吃枇杷吧。真的min(很)甜~”
“我知道。”
伏城端來簸箕,遞給玫瑰,玫瑰撿了兩個大的,塞給陳慰一個,招呼他:“吃呀,大家一起吃,最甜了。”
“對呢。”
“學長學長!我能看看你拍的月亮嗎?”
“可以啊。”
陳慰切換成顯示屏,月亮清晰地出現在屏幕上,星瑩“哇”了聲(憐也跟着“Wow”),眼睛亮晶晶的,問:“那我能用學長的相機看看嗎?像玫瑰姐姐那樣。”
“Me too!Me too!”
“可以。”陳慰調成取景框模式,“你們看吧。”
玫瑰喊宋小織,“小織姐看月亮嗎?還有城城,一起吧!”
其實伏城,并沒有那麼感興趣。
但他點了點頭。
星瑩最後說:“玫瑰姐姐,此時此刻!我很想對大家說一句情話!”
玫瑰等着,大家都在等,憐貌似聽的懂,藍眼睛笑得燦爛。
“The moon is beautiful tonight!”
憐說:“Yeah!”
“嘻嘻,說英語大家才不覺得肉麻。”
畢竟,還有伏城這種,完全聽不懂的存在。
“我真的好開心哦~認識了這麼多好朋友!”
深夜,玫瑰坐在陽台上,抽煙。
她心情很好,抽了一根,覺得夠了,轉身去摁熄煙頭,看見一瓶指甲油。
是星瑩送給她的,一瓶最貴、最好看的,焦糖梅子紅,帶金箔。
玫瑰撈起褲管,跷起腳,在腳趾甲上塗上薄薄的一層,顔色不夠深,又疊塗加亮,在月光裡想起陳慰臨走前,說的那句拗口的方言:
“今兒晚上底月晃晃,漂亮嘚很。”
還有星瑩的:“The moon is beautiful tonight!”
都是一個意思,含蓄,卻浪漫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