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的街衢落起了潇潇夜雨,玫瑰站在陽台上,眉心擰得死緊,手指也急促地敲在欄杆上。
“你誰?”
她此刻很不耐煩,更别提壓着一股火,電話那頭的女聲隻是停頓了下,而後繼續說:“我是城哥的妹妹呀,學委姐姐睡了嗎?城哥正為了我在外面跟人拼酒,你就一點也不關心他嗎?”
玫瑰太陽穴青筋直跳,語氣更是冷得掉冰渣,“我聽出來了,韓笑是吧?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拿到城……伏城手機的——”
聽筒那邊由輕微的雜音過渡到一群人髒話連篇的笑罵聲。
玫瑰忍了忍,繼續說:“也不知道你三更半夜打電話過來是不是有病!伏城呢?讓他接電話。”
“我都說了城哥在跟人拼酒,我今天出去喝酒了,但那些人不讓我走,我害怕就給城哥打了電話。城哥一個人來的,他們說要喝夠兩箱才讓我走,我數數:1、2、3、4……已經第8瓶了,學委姐姐你不來看看嗎?”
“你有病?”玫瑰絲毫不掩飾話裡的厭惡,“大半夜出去跟人喝酒,擺不平還把伏城扯進去,韓笑你……”
“啊~我忘了。”
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韓笑在那頭柔弱無辜地笑着說:“你跟我,跟城哥,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
“那學委姐姐,我就不打擾了,我哥會把我帶回去的。”
那邊“啪”一聲,挂斷了電話。
玫瑰忍住想摔手機沖動,夾雜着冷雨的空氣讓她瞬間冷靜了不少,她摁亮屏幕,将電話又撥了過去。
嘟嘟嘟……
“喂?”
聲音依舊是韓笑,玫瑰壓住火氣,問:“你們現在哪兒?”
“你要過來嗎?”韓笑似乎不敢相信,又帶了幾分挑釁似的,說:“你敢來嗎?這邊可都是——”
“在哪兒!”玫瑰拔高了音量,顯然不想聽她廢話。
“步行街這邊,往裡面走,最裡面的冒火燒烤攤……”
沒等她說完,玫瑰“咔”一聲掐斷了電話。
韓笑發來一條彩信:伏城弓着背,捏着酒瓶被一群烏合之衆圍在正中,有人把煙吐在他臉上,模糊了他的輪廓。
玫瑰走進卧室,從衣櫃裡撿出一件套頭衛衣和運動褲,又簡單在腦後紮緊丸子,沒有讓人薅頭發的可能,最後換上一雙運動鞋,撿了把鐵骨的長傘,從角落裡抄起旅行包,單槍匹馬就出了門。
步行街在的那條巷子晚上沒有路燈,原先僅有的幾盞也被人惡意搗毀,玫瑰打着手電筒順着往上一照,隻剩破碎嶙峋的燈罩在泠泠反光。
在所有商鋪閉門歇業的深夜,巷子盡頭的那家燒烤店顯得格外熱鬧。
“喝!喝!喝!喝不完給老子下跪!”
“幹喲!還有7瓶!”
“我日哦!一口炫撒!日你M!留起養魚唛!”
伏城被人圍在中間,單手掌着桌沿,悶不吭聲地拎起箱子裡的啤酒,用後槽牙拗開瓶蓋就地一忒,瓶蓋蹦起來滾到運動鞋的腳邊,被人一腳踢開,撞到桌腳上,又清脆的彈開。
當他握緊酒瓶正要一口炫時,從背後伸出一隻戴着檀珠的手,“嘩啦”一聲!那瓶啤酒被猛然掃在地上,炸成粉碎,酒液橫流。
“艹!”
他揮出的拳頭在看到突然出現在身後的玫瑰時,猛地一頓,兇狠的語氣卻沒收住,“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玫瑰揚起唇角,怒極反笑,“你是不是就為了你妹妹,喝死你自己?”
“不用你管。”
伏城耷下眼角,不敢看她,他聞見自己一身的酒氣,令人作嘔,不自覺就想往旁邊挪,挪得離玫瑰遠了些。
“我也沒打算管你。”玫瑰冷起臉,把站在旁邊看戲的韓笑拽到自己身後,悄悄塞給她了那把鐵骨傘,轉而又對伏城說:“就問你一句,你走不走?”
“不走……你騙我……”
伏城原本還剩一半清醒的腦子此刻全犯了迷糊,他懷疑眼前看到的都是幻覺,學委不可能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還是在他自暴自棄,又想息事甯人的時候。
“你不是她。我昨天才見過學委,她還很輕的,抱了我一下。”
玫瑰聽了直想罵娘,“你做夢呢?”
“就是做夢。”
伏城擡起頭,長發蓋過了他鋒利的眉峰,甚至蓋過了他眼睛的一半,露出的那一半漆黑的瞳仁睜的大大的,蒙了一層霧氣,再加上他邋裡邋遢的背心和短褲,像極了被遺棄在路邊的大狗。
“行吧。”
在衆目睽睽之下,玫瑰妥協似的傾身擁抱了他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退開,問:“現在可以走了嗎?”
伏城傻傻地點頭,聽話地站起來就想跟她走。
“哎!酒都沒喝完,走撒子走!不準走!”
人堆裡一個流裡流氣,看似是衆人頭目的花臂青年擋住了玫瑰的去路,他不懷好意的視線舔在玫瑰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上,說話也極其猥瑣:“你妹子沒喝完的酒,今天就算了!你闊以帶她走,但是她!”
他手指向玫瑰,還明目張膽地沖玫瑰勾手指,“才來的這個美女,她不準走!她要留下來陪我們喝酒!美女你會喝酒嗎?不會的話,哥哥手把手教你呀~”
玫瑰看他就好像在看垃圾,連語氣都懶得分給他,隻是簡單粗暴地說了一句:“滾!”
花臂猥瑣又自信的笑臉瞬間凝固,下一秒口吐芬芳:
“艹你媽!老子給你臉了是不是?不就是個婊子麥?長愣個漂亮半夜跑出來,不就是出來賣……”
“賣”字音還沒落,一陣夾着疾風的殘影“砰”一聲掼在了那人的肩膀上,花臂一聲慘叫,直接跪在了地上。
“抱歉。”伏城扔掉手裡的鐵凳子,走到玫瑰面前,擋住,居高臨下地睨着花臂說:“喝了點酒,砸偏了。”
“艹你媽!老子砍死你龜兒!”
花臂一暴起,周圍的小弟瞬間蜂擁而上,玫瑰從後遞給伏城一截電棍,趁着混亂還沒波及到他身後,立馬拉着韓笑跑進燒烤店裡,關緊玻璃門,再架上一根鐵棍。
“你怎麼什麼都有?!”
韓笑震驚地看着玫瑰從包裡掏出各種武器,包括伏城的電棍和她現在手上拿的防狼噴霧。
“不是!”她像是才反應過來關注錯了重點,立馬抓狂道:“你怎麼能把城哥關在外面?!”
“沒事。”玫瑰翻了翻包裡的消毒酒精和碘伏,鎮定的要命:“才那麼幾個人,他擺的平。”
就沖他剛才砸的那一凳子,又猛又狠,伏城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被堵在牆角任人欺負的伏城。
現在的伏城,是她沒見過的伏城,毫不誇張地說,他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更像一頭野獸,非要譬喻的話,大概就像狼王,一招一勢,都冷靜而直擊痛點。
更何況,他還有絕對防禦。
至于韓笑……
玫瑰偏頭,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報警嗎?”
“不用。”韓笑咬着下唇,很糾結的樣子。
想到韓笑在這麼多人面前還能肆無忌憚地打電話,還能站在旁邊看戲,還啥事都沒有,玫瑰隐約得出猜想。
“不是他們不讓你走,而是你們本來就認識,還很熟,所以是你把伏城騙來的?”
韓笑“呵呵”幹笑兩聲,很沒有底氣,“他們都是我認的哥哥,但城哥不一樣,我隻是想賭他會不會來,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那我呢?你叫我來幹什麼?也是賭嗎?”
“我……”韓笑本想随便扯個理由搪塞,但看玫瑰明顯有些冒火,好像她不說實話玫瑰下一秒就能推她出去,她隻好實話實說:“你跟我不一樣,他們欺負我,城哥也隻是想喝酒了事,可他們才罵了你兩句,城哥就直接掄起凳子砸上去了。我就想賭一賭,看城哥是不是區别對待。”
“你有病?!”
玫瑰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而韓笑隻能觍着臉問:“那現在怎麼辦?要不你叫城哥别打了?你說的話他肯定聽。”
混鬥中有人“騰”地甩開把刀子直紮向伏城的面門,伏城不退反進,三步搶上前用電棍卸了那人的刀和胳膊,外加一個過肩摔,順帶又撂倒一人,而那些砸在他身上的棍棒,沒讓他的脊梁彎下半分,像是不知道痛一樣。
“可能嗎?我叫他停,被打死的就會是他。”
“那怎麼辦?”韓笑這下知道慌了,也不管玫瑰有多讨厭她,隻知道一個勁兒抓着玫瑰的手,要她想辦法。
“隻能報警了。”
“不能報警!我兩邊都得罪不起!”
“……”
“韓笑。”玫瑰面無表情地扯回袖子,眼神又冷了幾分,“你膽子這麼小,也敢出來混?”
“我……破學校我待不住。”
“幼稚。”
最後警察還是來了,是躲在後廚的燒烤店的老闆報的警,參與鬥毆的人一個不落全被抓進了局子,包括玫瑰跟韓笑……
淩晨四點半,他們在警察的“調節”下達成和解,花臂男人多欺負人少,還讓人少的占了上風,臨走時還不忘虛張聲勢地對伏城豎起中指,伏城不為所動,隻用眼風輕輕一掃,根本沒把人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