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溫晁忙牽住她的袖,站在了她的身前,托起老伯,溫聲向他道:“對不住老伯,她确實不是你口中的‘沈小大夫’,你确實認錯了。”
老伯呐呐說不出話,村裡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時之間氣氛古怪又尴尬。
謝溫晁又轉頭瞧她道:“莫生氣了。”
沈清祠不答,氣息依舊冰涼。
老伯這時也反應了過來,忙道歉道:“是老朽不分青紅皂白唐突了姑娘,給姑娘賠個不是,敢問二位姑娘名姓……?來此又是為何?”
謝溫晁道:“我……二人為姐妹,也巧,同姓沈,在此處迷了路,瞧見有村子,便想來借個宿。”
謝為國姓,沈清祠料到她不會說出口,卻不曾想到她竟願委屈自己,扣個“不是好東西”的沈姓。
這般想着,心情也忽而好了起來,緩了神色,未掙開輕輕牽住自己袖角的那隻手。
老伯沉沉歎了口氣,低聲道:“不是不願收留姑娘,隻是這些日子,村裡有疫病橫生,人人自危不敢出門,姑娘若是留宿,怕是……”
沈清祠出口打斷道:“你口中那沈小大夫是何人?”
村中人知她不是沈酌雨後便散了,此時沈清祠再次提起,老伯便又歎出一口氣。
“姑娘,你有所不知,幾年前,此處也曾有一場兇惡疫病,那時沈小大夫一家不遠萬裡從京城趕來,親自為我們醫病發糧,她和沈夫人都是天大的好人,從不嫌棄我們這些山野粗人,盡心盡力為我們醫病,整日整夜不睡覺,我們也心疼啊……最後終是出了方子,也救了不止我們一個村子的命啊!”
老伯黯然低下頭,喃喃自語:“卻也不曉得如今沈小大夫一家怎樣了,說是每每有疫情她們便一定會出現在災區,如今……”
沈清祠冷冷道:“指不定已經死了。”
“姑娘你!”老伯怒道,“你你……你為何如此出言不遜!”
沈清祠淡漠道:“你也說了,有疫情她們便會在,如今你們村子已經到人人自危的地步,想來這病也不簡單罷?她們卻還未到來,不是死了又是什麼?”
謝溫晁忙扯扯她的袖,向老伯賠禮道:“我妹妹說話一向……沒有冒犯的意思,老伯還請多擔待。”
老伯沉了口氣,歎息道:“方才認錯人是我的錯,讓姑娘無端……罷了,罷了,若你們真想留宿便随我來罷,我已然說過這其中的險處了。”
謝溫晁笑得溫溫和和,軟聲道:“那便有勞老伯了。”
好不容易安歇下來,老伯心中多少幾分隔閡,也并未多加照顧,分出了僅有空着的一間房供她們居住。
當然,沈清祠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笑吟吟地對華杳道:“不如,你去尋一尋沈藜罷,她現在還未見到人影,我有些擔心她。”
言語沒有絲毫波瀾,也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華杳面上一僵,望向了謝溫晁。
謝溫晁無奈地微微搖頭,示意自己難以幫她。
于是華杳本就冷硬的神色更冷了幾分,轉身推開門,一襲黑衣融進了黑夜中。
随着門阖上的聲音響起,沈清祠懶懶坐在了榻上,掩掩唇,打個哈欠出來。
謝溫晁瞧着那本就不大的地方,沒想過自己也能落到這等地步,低低歎出一口氣來。
沈清祠聽見歎息聲意外地揚了揚眉,笑問道:“殿下為何歎氣?莫不是嫌棄我,不願與我湊合?”
謝溫晁微怔,瞥了眼窗外微微皺眉,又不知想起了什麼,轉回眼看她時忽而莞爾:“大夫生得這般好看,我卻是不用再想想,直接便要答應了。”
沈清祠執着念珠的手一頓,眼見着那人靠了來,一節白皙纖直的頸子,清秀雅緻的容顔,眼底醉人的笑意幾乎要勾了三魂七魄。
這一向懶散着的人反而盤了膝正襟危坐,執念珠至胸前,念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大夫也想着見如來麼?”謝溫晁笑問道。
沈清祠由下至上挑起眼來看她,片刻,眯眯眸,忽然也笑道:“我這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