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機不工作的時間段，總算可以稍微暢所欲言一點。

“跟宋老師接觸過感覺好幻滅。”吳思裕想起白天宋岚威脅自己的刻薄勁兒，渾身還是忍不住打寒顫，“真是的，我都接受了三公結束被淘汰的結局，隻想把舞台做好，現在連完成好舞台都是奢望。”

梁沖把咖啡杯捏癟：“你就慶幸吧，起碼有聞哥頂在前面。聞哥今天被我們連累了。”

青年擡頭，熬夜帶來的些微倦怠感萦繞在眉眼間，比起平常多了點憂郁感。

他微笑：“不要說這種話，我沒有這麼想過。”

聞馥并不是害怕承擔責任的人，責任對他來說從來和“資格”捆綁。

如果不想擁有和趙汝安站在一起的資格，不願意站在離她最近的位置，那就盡可能地逃避責任、逃避危險吧。

“再練一遍，就回去睡覺吧。”

“就當是為了養好皮膚。”

何況這四個人好管理多了，也沒有利益沖突，聞馥的容忍度高得可怕。

“好——”

“可惡，明天宋岚要是還不出現，我一定要罵他。”

他們七嘴八舌，聞馥卻已經考慮起怎麼讓宋岚對表演感興趣。

這位行事恣意的前輩喜歡别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雖然沒有承擔這麼多注意力的能力，但是想得很美，就要出風頭。

既然如此，聞馥計上心來。

結果第二天，果不其然，宋岚沒來。

他的承諾不可信，遲到都是謝天謝地，更多的時候一整天都不來。

不過好消息是，他們不用因為宋岚一句“還是第一版比較好”熬夜排練了，作息規律起來。

午飯期間，聞馥也向組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希望能給編排錦上添花。

李竣不快，撂了筷子，替這位人品好到讓人咋舌的好兄弟不平起來：“你明明才是貢獻最大的那個，為什麼要把這種好事給别人？”

“要是宋老師願意因此多跟我們一起排練，對大家都好，比我自己拿到killing part還值得高興。”

飯桌上，他們又是一陣眼淚汪汪。

“哥……哥！您真是菩薩。”

聞馥把沙拉醬聚攏在餐盤角落，細緻優雅得像是在演奏古琴：“可不敢冒犯神靈呀。”

第三天，宋岚終于回到練習室。他從來不解釋自己遲到早退的原因，這次也一樣，一進門就擺起架子訓誡道：“練得怎麼樣了？不要逼我拿鞭子抽你們啊，你們還沒熬出頭，這個階段就是要多吃苦。”

聞馥恭候多時，笑意溫柔，“宋老師，我們有個想法，可能需要您花時間配合我們一下。”

不僅他說，李竣也在旁邊渲染氣氛：“特别帥！特别能炸場！”

他們能對他這麼殷勤？宋岚半信半疑走上前：“是什麼？”

聞馥盡可能簡短地告訴宋岚，畢竟他脾氣大、沒耐心，而聞馥并不在乎過程如何，隻要達到目的就好。

欲要令其滅亡，首先要使其瘋狂。

宋岚一聽，怎麼都發現哪裡對他不利，特别滿意：“不錯，設計得挺帥的。”

這幾個後輩終于會看眼色了，知道給他制造高光時刻。

“我剛開始有這個念頭，提出來想法，還是吳思裕幫我細化的。”

此話一出，其他人都有點發愣，被提及的吳思裕本人更是表情空白，出于本能順應聞馥的手勢來到他旁邊，就像被長輩要求叫人一樣僵硬地露出笑臉。

逞過威風，還是對方先低頭，宋岚的心情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矜持道：“小吳的想法不錯。”

“那宋老師，您……”

“你們以後可是要做偶像的人。”宋岚打斷得還是很不客氣，“不刻苦，肯定不行，當年你們宋老師就是這麼過來的。吃得苦中苦，才能做人上人。”

這番話從他嘴裡說出，再恭順的年輕人都聽不進去。

終于回到自己的位置，吳思裕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聞馥是想讓他包攬功勞，好讓宋岚消消火，高擡貴手放過他呢。

練習就這麼繼續下去，中途展琢和容楚甯進練習室慰問，宋岚現場表演什麼叫三百六十度大變臉，什麼叫拜高踩低，一口一個“展老師”“容老師”忙着社交，才休息好半個小時，直接撇下其他人。

容楚甯問起：“你們現在是休息時間嗎？”

“我們剛剛才休息過。”

忽略宋岚投來的眼神，聞馥回答得誠懇且坦蕩，“準備開始練習了。”

“展老師，那我們繼續打擾可不太好。”鏡頭前，容楚甯對男友公事公辦，“東西放好，我們就走吧。”

展琢聽她的，點頭：“好。”

還沒捂熱乎的套近乎機會就這麼眨眼間被毀，宋岚咬碎了牙看聞馥和容楚甯對話：

“這邊是我和你們展老師一起買的零食和補劑，這邊是趙老師她們幾個專業導師的心意……哦，特别是趙老師，準備了護嗓茶包，比你們自己還要珍惜你們的嗓子。”

“謝謝老師。”

兩個老師很快離開，宋岚陰沉着臉剛要發作，便見聞馥拆開茶包的手工紙袋，遞給他一份：“宋老師的嗓子也很重要。”

“……”一拳打在棉花上，宋岚氣悶，隻能默默接過。

沒人注意到，在無人能夠看見的紙袋裡，聞馥的手指因為觸碰到紙條一角微顫，然後緊握在手心裡。

避開鏡頭，趁着大家對特色茶包非常好奇的空隙，他把紙條塞進口袋。

大人還是一如既往膽子大啊。

——非常、非常笃定他一定會是第一個把手伸進袋子裡的人呢。

訓練結束，深夜的宿舍，聞馥終于徐徐展開在口袋裡蜷縮成團的紙條，這是他一天中最快樂的秘密時刻：

“Not Your Fault”

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