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還心心念念着扳回一城,到頭來是自己被揭得底褲都不剩。
這麼一想,好像每次他遇到春生都是被壓制。
第一次在居甯殿,他被春生折了手腕,還被當面拿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第二次在停屍房,他屍沒驗到,還被春生當面“羞辱”了一番。
第三次,也就是現在,他被春生一腳踹到内傷,站都站不起來,被完全反制。
這個春生,是他的克星嗎?
楊瑞心裡不由得有點郁郁,面上卻笑:“春生姑娘,看來我們也算有緣分了。”
隻不過,是孽緣。
春生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就算聽出了她也不在意。
此次來李府的目的還未完成,她與楊瑞已浪費了許久了。
于是她出于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單方面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身繼續去看案幾上的藥痕了。
她抽出一張帕子,将那幾滴藥痕收集到帕子上,再将帕子疊好放回懷中。
至于桌上傾倒的酒,春生一聞到,便知是滾風刀。
滾風刀,是一種有名的烈酒,喝不慣的人喝它,如喉中滾刀,刺痛難忍。
這是邊境将士們愛喝的酒,尤在北部羊城一帶格外興盛。
懷安城裡興盛的,大多都是些梨芽白、醉光陰這樣溫和不醉人的甜酒。
李遏愛喝滾風刀,大概是因為它夠烈,夠醉人。
他需要這樣烈的酒來幫他入睡。
除此之外,案幾上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春生眼光轉了一圈,倒是在床邊看見一個在主人家房内不太常見的東西。
一個痰盂。
痰盂自然是屬于污穢之物,一般是放于守夜仆從居住的耳房内,隻在主人有需要時才拿進來。
李遏這種,顯然是屬于主人生病的特殊情況了。
春生打開痰盂,一股酸臭混合着腥臭的刺鼻味道擴散開來,讓人聞之欲嘔。
連春生都忍不住頓了一下。
楊瑞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靠着立柱。
隔了一段距離,他都聞到了那股讓人不願再聞的作嘔味道。
他皺了皺眉,一瞬間幾乎想要立馬讓春生把那痰盂蓋上。
不過他還記得春生是來幹什麼的,他也管不了春生要幹什麼,于是他隻好立刻屏住了呼吸。
然後他看見僵在原地的春生迅速掃了一眼那痰盂裡,然後立刻把那痰盂蓋上了。
哇,真是難得。
居然出現了連春生都看不下去的東西。
可惜春生戴了面巾,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她還是不是保持着她那一慣的面無表情。
楊瑞看着春生幾個大跨步,路過他,直接到了這主卧的另一邊。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支火折子模樣的棒狀物拔開蓋子,扯下面巾放在鼻下聞了聞。
楊瑞慢慢移過去,自來熟般湊到春生身邊笑道:“春生姑娘,聞什麼呢?”
春生看了他一眼,把那棒狀物遞給他。
“清神香。”
楊瑞極其自然地接過,也放在鼻下聞了聞。
也是一股刺激的味道,但顯然和剛剛的那個完全不一樣。
剛聞時有點刺鼻,再細嗅卻變得溫和起來,還帶着幾分柚葉的清苦。
聞過之後,隻覺得頭腦清明,思緒都清晰了起來。
楊瑞感歎道:“這個很不錯啊。”
很多時候,保持自己的頭腦清醒往往比等待旁人救援更重要。
春生道:“送你了。”
這麼大方?
楊瑞驚訝地挑了挑眉。
春生卻沒有解釋的想法,已經開始去翻這邊的書架了。
楊瑞慢慢到一邊的靠椅上坐下,一邊看着春生忙碌,一邊道:“春生姑娘難道是想拉攏我?那春生姑娘可找錯人了,我在宮中也隻是一個小透明而已,你家小姐若是想做皇後,我可幫不了什麼忙。”
春生翻開一本折子,淡淡道:“我知道。”
知道?
知道他是小透明?
楊瑞摩挲着手裡的清神香,嘴角的笑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涼意:“那難道是看我可憐,賞給我的?”
……
春生終于轉頭看他,道:“不想要就還給我。”
怎麼話這麼多?
還想東想西的。
雖然他們相互欺瞞過,也對打過,但其實大多數場合他們都是同一邊的,此次李遏之案也是一樣。
隻要楊瑞不給她使絆子,她就能暫且認他作同盟。
而對同盟,她向來大方。
楊瑞笑,這回真心了許多,“那可不行,給我了就是我的了。”
于是春生繼續翻翻撿撿。
李遏的寝房裡沒什麼重要的東西,書案這邊也是些古玩字畫之類的賞玩東西。
要找重要信件之類的,應該還是要去書房裡找。
春生将物件都擺回原樣,準備離開。
轉眼看見還在一邊靠椅上攤着的楊瑞。
四目相對。
楊瑞挑了挑眉。
“春生姑娘,你剛剛那一腳可把我踹出重傷了。你不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吧?”
春生:“是你先動手。”
是是是。
是他技不如人。
但是這會兒他怎麼可能承認。
于是楊瑞裝模作樣歎氣道:“我也不是威脅春生姑娘,隻是我受了内傷,行動不便,萬一出了什麼纰漏被抓,牽連到春生姑娘怎麼辦?”
這還不算威脅?
春生無言地看着他,好半晌,才道:“我先送你出府。”
她還想去李府其它地方看看,一直帶着楊瑞未免太過麻煩。
那他今晚來李府真是除了和春生相互揭了身份,還受了一身傷,就什麼都沒幹了。
這未免也太不劃算。
楊瑞笑道:“春生姑娘,我有一個情報,你應該會感興趣。”
春生道:“交換?”
“是。”
楊瑞慢條斯理道:“作為交換,稍後你在李府探查要帶上我,并且保我安全出府。”
“情報關于哪方面。”
楊瑞笑道:“你和林小姐想要的那方面。”
扯上林月華,那就是和鳳命、皇家有關的了。
春生決定得很快,立刻點頭道:“成交。”
楊瑞勾唇:“那接下來,就麻煩春生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