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美娜已經在練習室壓腿。鏡子裡映出空蕩蕩的站位表,劉思妍的名字連續三天被紅筆圈住,旁邊寫着 “缺席”。她想起上周劉思妍還信誓旦旦說要 “拼到最後”,此刻指尖卻觸到對方儲物櫃上的積灰 —— 那瓶常用的雪松香水,已經很久沒被打開過。
頂樓的安全通道傳來斷斷續續的争吵聲。美娜攥緊保溫杯,聽見劉思妍的聲音混着風聲漏出來:“媽,我說了别去找中介!利息滾起來我們怎麼還?” 金屬欄杆的碰撞聲裡,夾雜着壓抑的哭腔,“賣房子?那你們住哪?我...... 我真的快熬出頭了,G-M 選拔......”
“...... 尹美娜?她那種玻璃人能紅我早就是巨星了!”
保溫杯從手中滑落,在樓梯間撞出清脆的響。美娜猛地轉身,後背貼上冰涼的消防栓,心髒在胸腔裡狂跳。她看見劉思妍背對着自己倚着欄杆,熒光綠的發尾被風吹得亂飛,手機夾在耳邊,指尖的美甲摳進掌心。
“行了,我要去訓練了。” 劉思妍挂斷電話,深吸一口氣,忽然對着遠處的霓虹燈笑了,那笑容裡帶着美娜從未見過的狠戾,“放心,這次我不會再給任何人當陪襯。”
舞蹈課的地闆還帶着消毒水的氣味。美娜站在 C 位練習轉體,聽見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響。金善娅抱着臂倚在門口,嘴角叼着根棒棒糖,糖紙在指尖繞成螺旋:“聽說有人想挑戰 C 位?” 她挑眉看向劉思妍,後者正用發膠固定劉海,美甲在瓶子上敲出不耐煩的節奏。
音樂響起的瞬間,美娜感受到身後的壓迫感。劉思妍的動作比平日激進兩倍,每次轉身都刻意貼近她的肩膀,呼吸聲混着汗水的鹹澀撲在耳後。當第二段副歌的鼓點炸開時,美娜的腳踝突然被勾住,身體失去平衡的刹那,她看見劉思妍染着藍紫色美甲的手伸過來,在衆目睽睽下扶住她的腰 —— 卻在裁判看過來的瞬間,猛地将她推向地闆。
“砰”。
尾椎骨撞擊地面的劇痛讓美娜眼前發黑。練習室裡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Moly 的驚呼混着金善娅的笑聲,像針一樣紮進耳膜。她撐着地闆擡頭,看見劉思妍已經站在 C 位,對着鏡子調整表情,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意外。
“連站位都守不住,不如去當伴舞。” 金善娅晃着棒棒糖走近,鞋跟碾過美娜掉落的發帶,“還是說,你想重演三年前的暈倒戲碼?”
美娜咬着牙起身,膝蓋擦過地闆時扯動舊傷。劉思妍在隊伍裡側過臉,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卻始終沒看她一眼。音樂再次響起,她的動作精準得可怕,每個節拍都像算好的機關,分毫不差地踩在美娜的痛點上。
深夜的練習室隻剩一盞追光燈。美娜對着鏡子塗抹藥膏,膝蓋上的淤青疊着舊疤,像幅醜陋的抽象畫。門被推開時,她以為是沈天佑,卻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口香糖咀嚼聲。
“疼嗎?” 劉思妍的聲音帶着漫不經心的惡意,“我記得你以前最怕疼,每次壓腿都要哭唧唧地找秀兒抱抱。”
美娜轉身,看見她靠在把杆上,手裡晃着張泛黃的紙。那是她們三人在消防通道裡寫的願望清單,劉思妍用口紅畫的星星已經褪色,金秀兒的簽名卻依然清晰。
“還給我。” 美娜伸手,卻被劉思妍輕松避開。
“尹美娜,你真以為我們是閨蜜?” 劉思妍忽然笑了,笑聲裡帶着破碎的鋒利,“我隻是需要一片綠葉,襯托我這朵紅花。” 她指尖用力,紙張在寂靜中發出撕裂聲,“你看,連願望清單都在說,我要當最耀眼的那個。”
碎片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美娜看見 “一起登上東京巨蛋” 的字迹被撕成兩半,劉思妍畫的星星掉在她腳邊,像塊結痂的傷口。三年前那個暴雨夜,她們擠在消防通道裡哭着寫下來的夢想,此刻正被眼前的人親手碾碎。
“為什麼?” 美娜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就因為我在體能測試中赢了你?還是因為......” 她想起頂樓的電話,想起劉思妍眼底的血絲,“因為你家裡的貸款?”
劉思妍的瞳孔驟然收縮,口香糖在嘴裡被咬得咯咯響:“你偷聽我打電話?” 她逼近一步,美甲幾乎戳到美娜的臉,“尹美娜,你以為自己很善良?不過是踩着别人的痛苦自我感動罷了!”
美娜後退半步,後腰抵在把杆上:“思妍,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夠了!” 劉思妍尖叫着打斷她,發膠固定的劉海散落下來,遮住扭曲的表情,“少在這兒假惺惺!你以為我不知道?沈天佑給你的那個紀錄片機會,本來是屬于我的!” 她從口袋裡摸出電子煙,卻在點燃的瞬間捏碎,“你們都在幫她,所有人都在幫她......”
走廊裡突然傳來腳步聲。劉思妍猛地轉身,馬尾掃過美娜的臉頰,留下一道細微的紅痕。美娜彎腰撿起願望清單的碎片,發現背面還有劉思妍用鉛筆寫的小字:“如果我撐不下去了,記得幫我照顧爸媽。”
淩晨兩點的咖啡店飄着焦糖的香氣。沈天佑擦着杯子,聽美娜講完願望清單的事,忽然從櫃台下拿出個鐵盒:“我奶奶說,碎掉的東西可以用金繕修複。” 他打開盒子,裡面是瓶金色的膠水,“或許有些傷痕,反而會讓回憶更珍貴。”
美娜接過膠水,指尖觸到冰涼的瓶身:“她恨我。”
“不。” 沈天佑搖頭,“她隻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不夠好,害怕失去機會,害怕家人失望。” 他想起自己摔斷鎖骨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瘋狂地訓練,直到把自己逼進醫院,“恐懼會讓人變成刺猬,用尖刺保護最柔軟的地方。”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張碧發來的消息:“美娜,明天上午十點到錄音室,紀錄片團隊要拍素材。” 美娜看着屏幕上的字,想起劉思妍說的 “紀錄片機會本來是我的”,忽然意識到什麼。
“天佑,你實話告訴我。” 她直視他的眼睛,“那個紀錄片,是不是本來要拍 YAN?”
沈天佑的手頓在半空,咖啡機的蒸汽聲突然變得刺耳。他轉身打開冰箱,拿出盒牛奶:“是。但導演看過你的體能測試錄像後,決定增加一個跟拍對象。” 他頓了頓,“YAN 的團隊上周退出了,因為她拒絕簽署‘無理由配合剪輯’的條款。”
美娜想起劉思妍撕碎的電子煙盒,想起她腳踝處的荊棘紋身。原來在那些嚣張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不願妥協的倔強,就像三年前那個在消防通道裡哭着說 “我要當最耀眼的那個” 的女孩。
錄音室的紅燈亮起時,美娜還在想劉思妍的話。攝像機的鏡頭對準她,張碧在一旁比手勢,示意她開始演唱。鋼琴前奏響起的瞬間,她忽然看見玻璃窗外閃過一抹熒光綠 —— 劉思妍站在走廊裡,指間夾着根未點燃的香煙,眼神複雜地看着她。
《星芒》的副歌部分,美娜故意唱得比平時更用力。她想象着舞台下的熒光棒海洋,想象着金秀兒在東京巨蛋的笑容,想象着劉思妍在消防通道裡畫星星的模樣。當高音沖破錄音棚的天花闆時,她看見劉思妍的睫毛猛地顫動,香煙從指間滑落,在地面燙出小小的焦痕。
錄制結束後,美娜在樓梯間撿到張紙條。熟悉的字迹寫着:“頂樓安全通道第三塊磚下,有你三年前掉的發卡。” 她飛奔上樓,在磚縫裡摸到那個鑲着水鑽的蝴蝶發卡 —— 那是她們第一次拿初選合格證時,劉思妍送她的禮物。
發卡上沾着張便簽,背面是劉思妍潦草的字迹:“對不起,還有...... 謝謝。” 美娜攥緊發卡,忽然聽見樓下傳來熟悉的吉他聲。沈天佑站在練習室門口,手裡抱着她的保溫杯,杯身上貼着新的便利貼:“星芒拿鐵第二杯半價,特邀試喝員尹美娜女士。”
夕陽的餘晖穿過走廊的窗戶,在地面織出金色的地毯。美娜走向練習室,聽見裡面傳來《Phoenix》的旋律。劉思妍背對着門跳舞,動作裡少了幾分攻擊性,多了些美娜熟悉的柔軟。當她轉身時,美娜看見她眼角未幹的淚痕,以及重新别在發間的蝴蝶發卡。
“要一起練嗎?” 劉思妍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這次我保證,不搶 C 位。”
美娜笑了,将願望清單的碎片放進儲物櫃:“不如我們重新寫份願望清單?這次......” 她頓了頓,看着窗外漸亮的星芒,“這次我們寫‘一起活着走出選拔’。”
劉思妍挑眉,從口袋裡摸出草莓味的糖果:“太消極了吧?” 她剝開糖紙,露出裡面的星星形狀,“應該寫‘把金善娅和 Moly 都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