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一路上都在盯着那兩條偶爾會重合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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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的施肥,姜雲又主動提出要和林舟一起。
林舟拗不過他,隻好同意。
兩人收拾好課本,就朝地裡去。
“姜兄,這幾日真的是麻煩你了。”
姜雲朝林舟一笑,“小事一樁,以前我家地還沒賣出去時,也是經常跟着我爹幹這些的。”
林舟一愣,因為姜雲很少提及他父親。
她隐約記得,姜雲的父親在進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慘遭不幸。
後來他母親承受不住打擊,便一病不起。
姜雲拍了拍林舟的肩膀,“舟弟不必有什麼顧慮,這幾日也讓我想起孩童時的生活。”
他眼眸變得深沉,似乎是回憶到了過去,轉頭朝着林舟一笑,“我也挺享受這種感覺的。”
林舟愣愣地盯着姜雲帶着笑意的眼睛,心中一暖。
“姜兄,謝謝你。”
兩人沉浸其中,一來一往,卻沒覺着旁邊有人盯着他們許久了。
江赜坐在椅子上,斜着身子靠在窗戶旁,目光落在不遠處兩個笑得正歡的人臉上。
窗外的仆從微微彎腰,問道:“世子,還不去百花樓嗎?”
江赜恍若未聞,隻幽幽道:“天天幹個臭活累活,有這麼開心嗎?”
窗外的人一愣,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順着江赜的視線看過去時,正好看到兩個剛剛走出門的身影。
江赜“啪”地一聲打開扇子,朝着身後的人道:“走,随本世子看看,挑個糞怎麼就挑得這麼開心。”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幹起活來,林舟便不像之前那樣無措了。
隻是那泔桶一直都是由姜雲挑來挑去的,這會兒姜雲還在地裡忙前忙後的撒着水瓢,累得滿頭大汗。
眼瞧着一隻桶的泔水見底了,林舟便想着重新挑一桶過來。
誰能想,林舟這邊剛吃力地挑起來,卻受不住另一桶的重量,歪着身子就要倒下去。
還好姜雲在轉身時看了一眼,一步跨了過去,及時扶住了林舟的身子,這才沒讓她倒下去。
姜雲連忙卸了她身上的扁擔,“這一隻桶空着,一隻桶滿着,是最不好挑的時候。”
林舟有些羞愧,瞧着幫她收拾的姜雲,小聲道:“抱歉,姜兄,給你添麻煩了。”
姜雲擺擺手,“我從小就幫着家裡收拾菜地,自然是知曉這些。”
他又問:“舟弟從前家裡是做什麼的?似乎沒聽你說過?”
林舟一愣,平靜道:“小時候家裡養過牛,後來便不記得了。”
姜雲笑道:“是了,若是放牛的,自然是不懂種地的道理。”
林舟笑了笑,往前邁了一步,但在腳觸地時,眉頭緊蹙了一下。
姜雲一愣,拉過她的手,“舟弟可是腳扭到了?”
林舟道:“無礙,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姜雲立即道:“那怎麼行?我看看。”
說罷,他彎下腰就要提起林舟的褲腳。
林舟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往後一跳。
她慌忙地擺手,“真不用了!”
姜雲一愣,默默收回手,輕輕“嗯”了一聲。
遠處的江赜看着地裡站着的兩個人,不禁評價道:“季夫子讓他們來幹活,他們倒好,還閑聊起來了。”
江赜的視線落在林舟身上。
細胳膊細腿的,人也長得矮小,怪不得搬不動那泔桶。
江赜對身後的人道:“你去把那塊地的糞挑了。 ”
身後的人一僵,目光落在了遠處那泔桶上。
江赜微微側身,“怎的?不願意?”
身後的人連忙道:“非也。”
說罷,連忙上前去。
林舟和姜雲正有些尴尬,就見一個陌生的面孔朝他們大步走來。
那人行至他們身前,沖他們一抱拳。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那人便一咬牙,拎起地上的糞桶,哼哧哼哧施起肥來。
林舟和姜雲一臉疑惑,“這位仁兄......”
隻見那仁兄臉色一變,似要吐出來,最終還是憋住了,擡頭看了林舟和姜雲一眼,又埋頭苦幹。
這會兒林舟往遠處一看,就看到了在陰涼處站着的江赜。
林舟和姜雲相視一眼,慢慢朝着江赜走過去。
“腿怎麼了?”江赜瞧着林舟一瘸一拐的,不禁問道。
林舟面上淡淡的,微微低着頭,“沒怎麼。”
江赜一挑眉,“傷了?還不快去看大夫,要是明日還好不了,季夫子怕是會說本世子欺負你一個小書童。”
江赜惡劣地笑了笑,瞧林舟這小身闆,跟個孩童一樣,又是一副書生打扮,可不就是個小書童嘛。
林舟漲紅了臉,“世子放心,我絕不會跟夫子說道此事的。”
江赜還是不依,“你今天就得和我去看大夫。”
林舟覺得尴尬極了,隻想趕緊擺脫這個麻煩公子,“小人低賤,不用看什麼大夫,睡一覺就好了。”
江赜不想聽她再說什麼,直接喚了後面的人,“阿朝!”
那位叫阿朝的還在地裡挑糞,聽聞世子叫他,連忙丢下瓢桶,馬不停蹄地往這邊奔過來。
江赜指着林舟道:“帶上他,我們走。”
林舟瞪大了眼,話還沒說出口,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被阿朝抗在了肩膀上。
江赜滿意一笑,對旁邊的姜雲道:“剩下的地就交給你了,我帶他去看大夫。”
說罷,帶着阿朝就往外走。
林舟從來沒有人别人面前這麼失禮過,而且還是在姜雲面前。
她漲紅了臉,“世子!放我下來!”
江赜充耳不聞。
隻留姜雲一個人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