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班上老師同學都開始忙了起來,忙着準備決定能不能過個好年的期末考試和各種學科競賽。語文老師要求全班參加了某作文競賽,省級初賽過後隻有陸行舟和陳今兩個人輾轉拿到了複賽的名額,得以競争國家級的獎項。
六班不是重點班,因此除了郁河的數學複賽,陸行舟和陳今的作文競賽之外,沒有誰拿到了含金量高的競賽資格,大多都是走個過場陪跑而已。
作文競賽結果出來那天,語文老師特意在課前抽了十分鐘來重點表揚兩個人,他把他們的作文打印了幾份出來,在班上分發傳閱:“都好好看看啊,陳今和陸行舟的作文,很值得你們學習的。”
語文老師看上去十分滿意,也十分高興,連帶着之前每天堆積如山的語文作業都破天荒地減少了不少。等他一走,班上人立刻包圍了獲獎的兩個人,他們座位周圍一時間熱鬧非凡。
韓柯猛地轉過身來,差點掀翻他桌子上的書:“我去,老陸,你牛逼大發了啊!我說你平時默不作聲的,原來是悶聲幹大事兒啊!”
陸行舟拿了支筆在指間轉着,向後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漫不經心:“哎哎哎,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做我悶聲幹大事,我寫作文的時候你不是知道嗎?”
“哎呀,就是驚訝嘛。”韓柯說,“恭喜你啊。”
陸行舟故作謙虛:“好說好說,我高一的時候也過拿這個獎,實在沒什麼好恭喜的。”
韓柯想一個白眼翻死他。
周圍人叽叽喳喳的,七嘴八舌和陸行舟說話,一時間吵鬧不已。他一張嘴說不過十來個人,到後面索性閉了嘴,一臉生無可戀地任憑他們在自己身上發瘋,校服被弄的淩亂不堪,直到上課鈴響起才算解脫。
郁河自始至終沒參與這個混亂的局面,兀自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寫作業,纖長的睫毛垂下來,眼睑上那顆小痣在略有點長的額發間若隐若現,一副所有事情都和他無關的神情。
預備鈴和正式鈴之間有兩分鐘的空隙,下節課的老師還沒來,陸行舟保持着之前的姿勢,手裡捏着那支筆,目不轉睛地盯着郁河的後背,覺得有點不滿。
我得獎了,所有跟我關系好的人都來祝賀我,怎麼就你一點反應也沒有呢?
郁河一頁練習冊寫到尾聲,手上速度慢下來,他衣服被手上動作牽着晃動的頻率也随之降低。陸行舟知道他快寫完了,耐心地等待着,出于一種微妙的心理想讓郁河主動開口。
但直到老師拿着教案匆匆進班,郁河寫完最後一個字把練習冊收回桌肚,他也沒等來想要的結果——郁河已經拿出筆記本開始認真聽課了。
陸行舟松了手,那支筆直直掉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輕響。接着他啪地把課本拍在桌子上,引得周圍同學紛紛側目。
有點說不上來的煩躁。
陸行舟閉了閉眼,調整了一下情緒,對周圍同學抱歉地笑了笑,示意自己不是故意弄出這麼大動靜的。講台上老師在絮絮叨叨不厭其煩地講着易錯知識點,他把筆重新拿起來,跟着老師的思路勉強寫了兩行筆記,又不受控制地走了神。
郁河什麼時候會和我說話?會像其他人一樣祝賀我嗎?是傳紙條還是當面說?
這些想法洪水一樣洶湧而來,瞬間灌滿了陸行舟的大腦。
他突然想起語文老師把競賽任務布置下來那天。
一個月前的陸行舟盯着專用作文紙發呆,郁河上完廁所回來,兩隻手還濕着,抽了張紙一邊擦一邊問他:“怎麼了?”
“我在想要不要好好寫作文。”
郁河挑眉:“為什麼不?”
陸行舟無奈笑笑:“我怕我爸又說我一天到晚都在幹沒什麼用的事情,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這個比賽含金量很高,可以給綜評加分的。”郁河說。
“我知道啊,”陸行舟垂下眼,“但我爸不管這個,他隻要我成績提上去就行了。”
片刻後他又低聲道:“我不想吵架……你知道的。”
陸行舟曾經有過一段家庭氛圍淡薄到極點的經曆,導緻他有點像驚弓之鳥,不願意冒險去引發家庭矛盾,想要守住現有的溫情。
郁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如果你好好寫了,不說拿到全國獎,省級獎項應該沒問題吧?”
陸行舟愣了愣,回答:“不失誤應該是可以的。”
“這樣的話,”郁河擡起眼來看他,“那你甘心嗎?”
“什麼?”
郁河重複了一遍:“你甘心嗎?”
陸行舟過了好一會兒才揉了把臉,說:“……不甘心。”
郁河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那就好好寫,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到這裡,煩躁的情緒又上來了。
當初都說服我去争取這個獎項了,為什麼現在要像無關人士一樣沒有半點表示?
陸行舟這次的作文寫得尤其用心,認認真真打磨了好幾天才交上去。除了想得獎以外,還想得到郁河的誇獎。結果某個人一句話不說,這讓他怎麼不失望?
陸行舟這個人,表面上再怎麼成熟穩重,骨子裡還是個沖動冒失的少年。
直到一天的課上完了,該回寝室休息了,郁河也沒有任何表示。不僅如此,連和陸行舟說話的頻率也減少了。
班上同學都陸陸續續收拾了東西往寝室走,陸行舟故意動作很慢,前面郁河還在刷着競賽題,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周濟叫他:“喂,你還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