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勤勞與艱辛。
婦女們臉龐被曬得黑裡透紅,裹着頭巾,就算已經很疲憊了,但眼裡依舊發光。直起腰,眺望着望不到盡頭的麥田,回身遙望,那是以前為荒地現在變成還未來得及收割的良田,心中踴躍的喜悅顯現在嘴角。
日頭正盛,結束清晨訓練的縣兵與女子兵脫下沉重的盔甲啊,每個人腰間新紮的草繩系着短柄鐮刀,刀柄纏着的紅綢在風裡獵獵作響。恍若硝煙散去,他們的刀刃無需再刺入血肉。
女将為首的蘇瑛是鄧畫一手提拔,此刻墨發随意束在腦後,盯着一山多種多樣的作物眯起眼:“姑娘們!讓他們縣兵看看咱女子的力氣!誰說巾帼輸須眉,裙钗豈怕落塵灰!”
周巳哈哈大笑,沖身後漢子們吼道:“聽見沒?!你們瑛娘可向我們縣兵宣戰了,我看誰還敢偷懶!”
士兵們三人一組,前兩人揮鐮如飛,将麥稈齊根割斷,第三人迅速捆紮成束,大虎的虎口被鐮刀磨出血痕,卻咬着牙不肯停下 —— 他餘光瞥見不遠處,蘇瑛束腰的軟甲下,藏青色勁裝早被汗水浸透,可每一次彎腰起身,都帶着戰場上斬将搴旗的利落。
雲枕松的小轎被堵再在運糧的隊伍裡,一上午的公文累牍看得他頭昏眼花,他捏着山根,将轎簾掀開一角,綿延數裡的糧車映入眼簾,頓感驚喜,瞬間頭不疼眼不花,跳下車,羽生連忙扶穩。
官服下擺沾着露水,卻顧不上擦拭,他一路小跑,路上碰上的百姓紛紛要給他跪拜行禮,雲枕松耐心地一一托住未下落的手臂,道:“這些繁文缛節都抛了,省些力氣幹活。”
“縣令!”倉大使喜上眉梢,一路氣喘籲籲,“糧倉滿了!”
雲枕松擡手幫他順氣,笑道:“瞧你跑得滿頭大汗,我早就讓縣丞去搭建新糧倉,今晚就能建好,不要急。”
雲枕松站在打谷場外圍,靜靜看着忙碌的衆人,心生滿足。
二十多個漢子正合力豎起新糧倉的立柱,鐵砧上迸出的火星濺在麥稭堆裡,黝黑的脊背在陽光下泛着油光,每塊肌肉都繃得像石頭。旁邊幾個婦人穿梭如燕,将竹篾編成的囤席一圈圈圍起,指尖被篾片劃出道道血痕也渾然不覺,滿心歡喜。
一夜之間,原青縣的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就連學堂讀書的小孩子都更加賣力,恨不得吼到幹嘔,想快點完成功課讨先生開心,好早點去田裡撿拾麥穗。
暮色四合時,新糧倉已初見雛形,縣丞踩着木梯親自檢查防雨層,雲枕松仰頭扶着梯子,揚聲提醒他:“你這一把年紀了,小心啊。”
忽然,他瞥見角落裡蜷縮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正往懷裡偷偷塞掉在地上的麥穗,沒忍住,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往懷裡揣。
雲枕松頓了頓,他招手叫來人幫他扶着,又向羽生要來一塊桂花糕,慢慢靠近,蹲下溫柔問道:“乖囡,你爹娘呢?”
小姑娘吓了一跳,登時蜷縮身子,警惕地瞪着雙大眼睛。
“不怕,”雲枕松笑着向他招手,“哥哥給你桂花糕吃。”
小姑娘眨了眨眼,瞧着眼前的人,忽地害羞:“哥哥你長得好漂亮……”
雲枕松一愣,,随即笑出了聲,揉了揉女孩的發頂,看着孩子吃得眯起眼了,再次問道:“你爹娘呢?”
“……”女孩咀嚼的動作一頓,緩緩道,“死了。”
雲枕松徹底怔住,一時懵了:“那,那誰養着你呢?”
“我自己呀。”
好像有一隻大手狠狠攥緊了他的心髒,擰出酸水。
雲枕松解下外衣,裹在衣不蔽體的女孩身上,然後隔着厚實的布料,單手抱起她,神情複雜地說:“哥哥帶你回家,我養着你,行嗎?”
女孩呆呆的,半晌才驢唇不對馬嘴,後來雲枕松一細琢磨,這也算回答他的問題了。
“我叫盼弟。”
“盼……”雲枕松頓感呼吸不暢,想生氣卻又怕吓到女孩,吐出一口氣,認真思索片刻,道,“不盼了,以後你叫雲星灼,最明媚、最璀璨的女孩。”
深夜,雲枕松回到府上,用剛打上來的井水洗了把臉,打起精神,去齊彥房裡給他紮針。
齊彥一見他,急忙起身,雲枕松道:“你腿雖然能動了,但還是養好再走路。”
齊彥又坐了回去,今天的事,他聽下人說了,每個人提到雲枕松都是誇贊仰慕,誇到詞窮還要繼續。
他剛要說話,卻見一個女孩從他身後探出小腦袋,“嗯?”了聲,随即看向雲枕松。
“這是誰?”
“和我一個姓,叫星灼,好聽不?”雲枕松一臉驕傲。
誰管好不好聽啊,齊彥心道。
“你私生女?!”
“放屁呢。”雲枕松捂了下星灼的耳朵,“他父母死了,估計活着也不愛她,我把她領回來,自己養着。”
他松開了手,又道:“我明天請個奶娘來,我平時忙,不着家,我先把小星兒放你這兒,你倆做個伴,不至于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