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曹氏的往事,叢家祖孫羨慕得流口水:這運氣也太好了吧,在水裡都能撿到金子,這跟天上掉餡餅有什麼區别,餡餅還是金色的。
她們在水裡能撿到什麼?
爛樹枝、破瓦片,哦,還有發臭的水草。這才叫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陳氏豔羨地望着老友,眼裡的光芒如同實質:“你的運氣實在是好,這都能撿到金子,想不發财都難。你瞞得也緊,外頭一點風聲都沒漏出去,現下怎麼舍得說出來了?不怕我傳出去給你娘家知曉?”
年輕那會,王家分家後竟慢慢發達起來,壟上的人不是不好奇。
可王家兩口子嘴風死緊,憑誰來打探都閉口不言,一言不發。
時日一長,人也懶得打聽了,他家不過比往常好過了些,比旁人并不如何奢靡。衆人隻當他家走了狗屎運得了一注錢财,想必不是什麼大财,漸漸也就沒人關注了。
沒成想還真是走了狗屎運。
曹氏滿不在乎一揮手:“我爹娘墳上的土都不知道堆了幾層,我也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這把年紀我怕誰?更何況賣簪子的錢早幾十年前就花個精光,誰來問我要都沒有,大不了把這根老骨頭賠給他。哼,活到如今,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我誰都不怕。”
陳氏不置可否一笑,青葉一臉佩服地望着曹氏,她今天真是開了眼。
曹奶奶講的故事可比五奶奶講的精彩多了,這都是親身經曆啊,比編出來的離奇多了。
她的一雙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全神貫注聽兩個老人說話。
這一副模樣逗樂了曹氏,抓起她胖乎乎的小手在掌心裡拍了拍。
“曹奶奶這輩子能置辦下這些家業,你知道是靠什麼嗎?”
女孩疑惑地反問:“難道不是那根金簪子嗎?”
“不是。”曹氏緩慢搖頭,堅定說道。
“我這輩子能活得像個人樣,靠的是兩個字——攢錢。人人都說我愛錢如命,摳搜成性,還有鐵公雞一毛不拔,什麼難聽話我沒聽過。可人這一輩子掙到的錢都是有數的,花一文就少一文。
我們兩口子都不是有大本事的人,老老實實守着點錢财過日子不好嗎?”
她滿臉不屑地笑了一聲,“我甯願摳搜地過自個的日子,也不願伸手跟别人讨要錢财。小妞妞,你可記住了,越是攢錢,心裡就過得越是舒坦,誰說的好聽話都不頂用。隻有錢财是真的,不會騙人,知道嗎?”
女孩點點頭,縱然不是很懂,但記住總不會錯。
曹氏滿意點頭,女孩兒就是要從小教導,長大嫁了人才能掌得了家擔得了事,小日子才能過得圓滿。
像她那個娘,一看就是打小沒吃過苦頭,蜜罐子泡大的,竟然能被陳氏這樣的蠢貨拿捏,實在不可思議。
要她說,陳氏這般頭腦簡單,好吃懶做的老虔婆,幸而遇見了頭腦更加簡單的小兒媳,要不然換成旁人……
遠的不說,就說她大兒媳吧,那可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她倆要是一起過活,陳氏得被磋磨成隻剩一張皮。
想必陳氏心裡未必不清楚,否則也不會在鎮上住了一段時間後又搬回了鄉下。
叢三老爺是一個原因,她自個心裡隻怕也是犯嘀咕。
天長日久的面對面相處,便是披上了人皮的鬼,它也會露出些馬腳。
更何況陳氏笨是笨了些,她時常又有些憨運道,想是看出來點苗頭,早早從老大家脫身,還是跟着小兒子一家舒坦。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陳氏還羨慕她的好運氣,殊不知她才是衆多老婆子們羨慕的對象。
“我有一個秘密,誰都沒告訴過,我能算出一個女孩長大後能不能發财,你想知道嗎?”曹氏壓低聲音,神秘說道。
青葉點頭,脆聲道:“想!”
發财多好,她娘做夢都想發财,她當然也想發财。
陳氏也往前傾身想聽得清楚些,她怎麼不知道這個說法,曹氏什麼時候還能看相了?
曹氏伸出一隻手并攏四指,“女孩兒伸出的手掌若是嚴絲合縫,一絲光亮都透不過去,表示她能聚财,手指縫不漏财,那準是大富大貴的命。
我年輕那會手掌密實得能擋水,所以能攢下銀子。現在老了不行啦,手指頭幹巴巴全是縫,老了老了,存不住财咯。”
陳氏偷偷伸出手掌比劃,她的手倒是沒那麼幹枯,可也彎曲合不攏。
兩個老人一起扭頭看向旁邊的女孩。
女孩的手白胖、軟乎,一截一截像透着股奶香,手指飽滿圓潤,四指并攏密不透風。她還不經意放松手掌往前凹,手指合得更嚴實了。
曹氏連連稱奇,抓起她的手仔細打量,“小閨女長了雙好手,這比我年輕時還擋得細密。這就是雙聚财的好手啊,往後差不了,還是陳婆子你有福氣。”
陳氏笑得合不攏嘴,毫不客氣自誇:“那是,我家養孩子可是精細,她打小吃了多少魚肉蛋蔬。在孩子身上,她那個娘再沒舍不得的,這也就是家裡沒有人參燕窩,要不然還不知道怎麼吃呢。”
青葉也是得意洋洋,她這一身胖胖的肉養起來可不容易,跟她小弟的軟乎嬰兒肥不相上下,見過的人都說她是個福氣孩子。
白嫩的小手放在年老枯瘦,布滿斑點的褐色手掌上,越發顯得生命是那樣鮮活,年華又是那樣易逝。
百年時光匆匆而過,誰都逃不脫,誰都躲不過。
回家的路上叢家祖孫倆異常沉默,今天的見聞屬實太大,隻在傳說中聽過的事情竟然就發生在自個聲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