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家倆小兄弟外頭撒野回來看到青黃色的大棗,有些還紅了一大半,歡呼撲過來抓了就往嘴裡塞。
甜蜜蜜吃得眉開眼笑,唯一不滿的就是:“娘,你跟姐姐去打棗怎麼沒叫上我們啊?我們去了能打得更多,說不定還能爬樹上去摘呢。”
之前周鄰哥在家的時候,他們也跟着在樹下撿漏,現在周鄰哥經常忙得看不見人影,就沒人敢去大黃面前溜達了。
好不容易娘跟姐姐去打棗,竟然不喊他們,實在暴殄天物,浪費大好時機。
“就是,有我們在,指定打更多棗子,娘,你應該喊我們一聲的。”
杏娘充耳不聞,純當自己是個聾子,還喊一聲?
她就是喊破了喉嚨,他們不想回家時照樣能當沒聽見,她才不幹那傻事。
一家子其樂融融吃大棗,陳氏牙口不好不愛吃這個。叢三老爺倒是能咬動,也隻啃了幾個就不伸手了,樂呵呵看小孫子們搶得打架。
臨近晌午,杏娘清洗幹淨菜蔬準備炒菜,早上才談論過的話題人物周鄰氣喘籲籲跑進叢家竈房。
杏娘驚訝地問:“鄰哥兒,你怎麼來了?可吃了晌午飯,在嬸子這裡用一些吧。”
周鄰擺手,滿面通紅,額頭的汗水直往下滴,“七嬸,别忙了,李老先生家出事了。”
“什麼?”杏娘以為自個出現了幻聽,看周鄰緊張的神色,心髒猛然“砰砰”跳動,手腳發軟,抖得拿不住手上的籃子,一籃子才洗好的瓜菜驟然墜地,
她娘家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爹娘還好嗎?
杏娘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去撿地上的青菜,又覺得這些不重要。
想解開身上的圍裙,背後的帶子像打了死結,怎麼都找不到源頭。
周鄰上前三兩下解開系帶,“七嬸,先别慌,我在鎮上等客人的時候,聽了一耳朵過路人說的。說是李家三老爺欠了鎮上如意坊的賭債,叫他們的人堵住了要他還錢。後頭又有兩個坐船的客人說小李大夫出診去了不在保安堂,賭坊的人壓着李三老爺往白水灣去了。”
他喘口氣接着說道:“我想着這麼些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李家肯定出事了,便着急忙慌劃了船趕回來。您先别急,他們走路沒我快,我們現在出發去李家。”
杏娘定了定神,自個不能亂,她爹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肯定不會出事的。
要緊的是先趕回娘家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在爹娘身邊也能幫他們一把。
她走到堂屋跟公婆交代一聲,三個孩子都留在家裡,獨自一人上了周鄰的小船。竹篙點在岸邊一使勁,小船如利劍劃破水面。
杏娘坐在船艙裡心神難安,她三哥雖然是個不靠譜的,可自來膽小闖不出大禍。
平日裡折騰出來的小糾紛都沒出過白水灣,李老爺子擡擡手就給解決了。
如意坊不如意,它是鎮上有名的賭坊,于他們小老百姓而言,那是一個比閻王殿都可怕的存在。輕則傾家蕩産,重則家破人亡,他們這等将将能吃飽飯的人家如何敢沾染上這些。
如意坊所在的那條街都不敢踏足,向來是能繞道就繞道,繞不了就躲着走。
打小李老爺子就三申五令,他們李家的兒孫可以懶,可以饞。但是誰要敢碰賭坊跟娼妓兩樣,他一定二話不說把他從族譜除名。
她爹的性子她很清楚,一向說到做到。
想也知道,李老爺子吃了多少苦頭才得以長大成人,置下家業,養活兒孫。他老人家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來之不易的一切,縱使是他自個都謹小慎微,謹言慎行,更何況他的兒孫。
李老三懦弱自私,懶惰沒擔當,這在李老爺子看來都不算事。
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呢,他生出個廢物點心再正常不過。
隻要他那一房的人不連累别人,老老實實種一輩子地也蠻好,餓不死就行,他對他們的要求向來不高。
就李老三那隻敢在白水灣趾高氣揚,見了她爹如同貓爪子下的老鼠,這樣窩囊廢一般的人是怎麼惹到賭坊的?
杏娘實在想不通。
河岸兩邊樹木飛逝,河水嘩啦破開,杏娘心裡五味繁雜,思緒雜亂紛呈。也不知道她三哥到底欠了多少賭債,他們李家能否度過這個劫難。
船劃進白水灣時,李家老宅門口擠了滿滿當當的人。
賭坊的人壓着李老三一路走街串巷,招搖過市,就差敲鑼打鼓地從鎮上走到白水灣。
鎮上那些消息靈通的閑散懶漢,流氓地痞跟了一路過來看熱鬧。村裡鄉鄰有關心過來看看情況的,有幸災樂禍瞧好戲的,把個李家老宅圍得水洩不通。
想是跟他們前後腳到,有遲些過來的人嚷嚷着問出了啥事。
杏娘奮力擠開密密麻麻的人群,周鄰在一旁幫着扒拉,兩人好容易擠到前面,貼着大開的門溜進去靠牆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