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聲音放得柔緩,辭旨辛苦:“顧子衿此舉,未必是向蕭桓媚好。蕭桓誣陛下有疾,欲行廢立事,顧子衿推出此子,實則保全了陛下……”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皇帝緩緩回頭,唇角綻開了一個似冰雪般寒涼凄絕的笑意。
——兩人同時想到,顧子衿加太師并無實權,尊寵而已,然明月奴在宮中教養後,蕭桓立時表奏,将統領左右監門衛之權交予顧子衿。
雲晅見她垂下頭去,似是無可辯駁,本已痛到麻木的心忽然又被從中刳開,一片血肉模糊。他這才恍然,原來自己是希望她能以巧言如流,解自己心中之意的。
——隻要自己願意相信。
可自己又怎敢相信?他如是想着,不禁笑歎自己的癡心妄想。那日若卿棄他如遺,他們早已形同陌路了。
那夜在釣台,雲晅留客,顧子衿卻隻是微微偏過頭,用一種孩童在打量一件不知名的玩意的目光掂量着他,漠然而又專注。半晌,他問:“陛下熏衣嚼麝,傅粉施朱,又要臣同卧起,當真隻是為了盡今夜之歡?”
雲晅面上傅了口脂面藥,本已至白,聽了此言,霎時間更是全無血色。他咬住下唇,啞口無言。
顧子衿望了他一會,忽然輕笑出聲,似是覺得索然無味。他搖了搖頭:“既如此,臣便告退了。”
雲晅望着他的背影在水榭中千回百轉,一股冰涼的寒意在胸中蔓延開來,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起了那件被孩童嫌棄的物事是什麼。
雞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陸清晏恭聲請旨:“敢問陛下,今後之計奈何?”
殿外疏雨漸收,如漏刻的水滴,每隔一刻方沉悶地滴答一聲。漏盡之時,她聽到皇帝冷靜如恒的聲音:“君之心兮與餘異,我不會再生妄想,”他微微頓了頓,“至于那孩子……暫且安置在東宮,由太子鞠養。”
陸清晏擡頭時,陷入一片幽暗的泥沼。
她躬身退下,刻意忽略了“照料”和“監視”的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