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是個女兒身,自小長于深宮,就算重來一回,依舊沒有操縱朝堂的本事。
平平安安活到壽終正寝,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
她往後一癱,躺下仰頭看陸明慎的側臉。老道荒誕的話不受控制回蕩在耳邊,他與她之間有一條紅線。這怎麼可能,他們是天差地别的兩個人。
沈秋晚沒忍住輕笑出聲,陸明慎朝她看來,她不躲閃繼續看他。
和他有段姻緣嗎?她從未想過。
和她有段姻緣嗎?他一直幻想。
後日皇宮。
皇帝高居主座,台下是皇室族親、文武百官以及北狄來使。
此次入宮沈秋晚照舊是帶了兩個丫鬟,将“沈念安”留在府中。
因還未成親,她不便于四皇子坐一桌。她的位置正好在太子對面。
太子一杯接一杯飲酒,估計傷早好了。從開始到現在,他竟一眼都沒往她這邊看,沈秋晚心裡有些慌,這人極為記仇、睚眦必報。
酒過三巡,北狄二王子紅光滿面,突然站起身給皇帝敬酒。
“大周皇帝,小王此次前來欲求取大周貴女,以修兩國之好。”
“既如此,朕欲将昭玉公主嫁于你,二王子意下如何?”昭玉公主是杜家二女杜娥,為了與北狄和親皇帝特意封為公主。
“小王不要公主。”北狄二王子眼中多了幾分清醒,他兀得一轉身,伸手指向沈秋晚的位置,“我要她。”
整個宮殿瞬間鴉雀無聲。
沈秋晚呼吸一窒,渾身血液幾欲倒流。怎麼換人了?
驚雷在她腦中炸開,巨大的轟鳴聲瞬間剝離她的一切感官,先前沒想通的地方此刻全部貫通。這是太子設的局。為了報複她,讓她去和親?
皇帝的臉倏爾冷下來,眼底殺意浮現又很快隐去,沉聲道:“她不行。”
先前一直彬彬有禮的北狄二王子突然變了人。他從桌後跳出來,聲音漸大,宛若洪鐘,道:“大周皇帝,我隻要她。如果把她嫁給我,我保證北狄百年内不會與大周開戰。”
皇帝不為所動,隻是重複道:“她不行。”
北狄二王子咄咄逼人:“看來大周皇帝并非誠心與我們交好,既然如此,這飯不吃也罷!”
他說罷就作勢往殿外走去,還未走到門口,陸明禮就起身挽留道:“二王子留步。”
北狄二王子腳步頓了下,回過身,一臉怒意看向陸明禮:“太子殿下,我們北狄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要。我隻要這個女人,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陸明禮躊躇看向皇帝,拱手道:“父皇,您看這……”
皇帝陰沉着臉,微微張口,輕描淡寫吐出兩個字,似有千斤重:“不行。”
長姐的女兒生在京城,注定也要死在京城,怎可嫁于異國蠻邦,身死異鄉?
北狄二王子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陸明禮不明所以,咬咬牙重重向皇帝跪下:“父皇,為了社稷,兒臣鬥膽勸您答應北狄——”
話還未說完,茶盞迎面飛來,陸明禮眼角瞬間鮮血淋漓。
皇帝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逆子,滾出去。”
陸明禮跪在原地未動,脊背依舊挺直:“您今天就是殺了兒臣,兒臣也要勸。”
陸明慎突然站起身,雙膝跪向皇帝。
“父皇,兒臣以為這是北狄對我們的試探,如果就此妥協,他們定會以為大周軟弱可欺,社稷安危豈能依靠一個女人?若他們敢開戰,兒臣願為前鋒,保衛大周!”
“另外,安平郡主是兒臣未過門的妻子,誰要搶走安平,那就先從兒臣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從不吝啬表達對沈秋晚的愛,無論她相信與否。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突然笑着看向沈秋晚:“安平,老四對你情義不淺。所以,你覺得是該聽明禮的,還是明慎的?”
沈秋晚眼皮一跳,垂下眸。
她隻知道無論如何選,大周與北狄隻有一條路。上輩子昭玉公主嫁過去沒多久,北狄出爾反爾就同大周開戰,昭玉公主被虐待至死。
她輕聲說:“陛下,北狄狼子野心,就算和親,總有一日他們也會毀約。”
皇帝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他盯着她的臉,微微出神,似乎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你說的對。”所以他才不将親女嫁過去,他看向太子,“明禮,你真讓朕失望。”
“兒臣知錯,請父皇懲罰。”陸明禮低下頭伏地不起,眼底暗藏陰戾。
宴會結束,回長公主府的路上。
沈秋晚掀起窗簾,感受略帶涼意的晚風。
今天的事讓她對四皇子改觀很大,或許從前她并未真正認識過他。她想好了,以後要與四皇子好好過。前塵往事,就讓它們都過去吧。
至于沈念安,等查完杜家一事,她會處理幹淨。她會幹幹淨淨嫁入四皇子府,夫妻恩愛、兒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