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晚垂眸,睫毛微微輕顫,嘴裡含糊應了一聲。
陸明慎又往前走了幾步,聲音輕柔關切:“最近可有吃過什麼藥?太醫看過沒?”
她皺皺眉頭,強忍着那股厭惡,瞟了他一眼:“我挺好的,殿下剛回來,還是快些進宮吧。”
他感受到她的厭惡,心口一縮,餘光注意到一旁抱着琵琶的魏流雲,在看清他容顔後,眼底閃過一絲驚詫,随後又黯淡下來。
見他許久不出聲,沈秋晚不悅趕人:“殿下,我乏了。”
他沉思了一會,張口道:“晚晚若是喜歡聽曲,明日我把戲班子都請過來,好不好?”
“不用,人多了太煩。”
“那就請幾個人來。”
“不要,我不喜歡。”
沈秋晚此話一落,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她隻能聽見幾道急促的呼吸聲。明明是炎炎夏日,冰盆裡的冰塊早就都化了,可她還是感到一陣涼風襲來。
她擡眼看向陸明慎,隻見他薄唇輕啟:“那晚晚喜歡誰?”
他面上還維持着剛進來時的笑,但她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隻有徹骨寒意。
沈秋晚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躊躇着遲遲未開口。但對方很顯然并不想就這樣放過她。
陸明慎坐在她身旁,眯着眼瞧了瞧魏流雲,對沈秋晚說:“晚晚,這位公子有點眼熟,很像之前那位……沈管家吧?”
她神情一怔,一瞬間分不清自己是在生氣還是害怕。
“沒有照顧好沈管家,是我不好,可是晚晚把一個倌人就這樣領入府裡,是不是也不是太好?”陸明慎眼神幽深。
她還未曾責怪他,他竟先來質問她。沈秋晚眼底當即就染了些怒意,沉聲道:“殿下,這裡是長公主府。”
别說他們現在還未成親,就算是成親了又如何。她現在隻想聽個曲而已,更别提她從前還有更大膽的想法。
單是看她臉色,陸明慎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他頓時氣笑了:“那抱歉。”
“嗯,殿下請回吧。”沈秋晚頭也不擡,站起身繞過陸明慎,走到魏流雲身前。
她輕撫斷掉的琵琶弦,眉眼間泛起淡淡愁緒,頓了頓,出聲道:“既然弦斷了,就扔了。蘭心,去把府裡那把琵琶拿來給魏公子。”
“魏公子?你們很熟嗎?”陸明慎挑挑眉,走到魏流雲身前。
他身形高大,将魏流雲瘦削的身體幾乎全部籠罩住。魏流雲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下,顫顫巍巍回答道:“回殿下的話,在下隻是近來為郡主彈奏琵琶。”
“每日都彈?”
“嗯。”
陸明慎眼神越發幽暗,他瞟了魏流雲一眼,揚揚下巴:“你先下去。”
魏流雲大氣不敢喘一下,得了命後,抱着琵琶小步快速離去。屋内隻剩下沈秋晚與陸明慎二人。
許久沉默過後,陸明慎向前幾步,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遞到沈秋晚面前:“晚晚,這是床的花樣圖紙,你看看喜歡嗎?”
沈秋晚别過頭不理他。她現在不想看到他。一看到他,她就會想起沈念安。
陸明慎彎彎唇角,盯着她的頭頂:“晚晚,别生氣了。我知道你心善,念着沈管家對你的恩情,等回頭我們一起給沈管家和他的妻子,立一個衣冠冢好不好?”
“他的妻子?什麼意思?”
她兀得回過身來,滿眼驚愕看向陸明慎。沈念安什麼時候有個妻子了。
陸明慎頓了頓,臉上笑容加深:“在北狄,他與一個姑娘結為夫妻,可惜他們不幸離世,屍骨無存。”
“這不可能!”沈秋晚聲音徒然增大。
她不信。
沈念安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與旁人結為夫妻,明明他說過在他心裡,她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子,明明他那麼喜歡她,明明他們那麼親密無間……
“怎麼不可能?”他輕笑一聲,用手輕輕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我為他們二人見證的,千真萬确。”
他就是要抹黑“沈念安”,讓這個人徹底爛透。既然當初他用沈念安走進了她的心,那現在他也能讓沈念安從她心裡出來。
沈秋晚頭腦有些暈眩,死死咬牙道:“你不要再騙我,沈念安不是這樣的人。”
陸明慎眼眸低垂,在她耳邊輕聲道:“晚晚真的了解這個人嗎?他來路不明,又那麼巧救了你,隻怕是别有用心,如今死了也好。”
他們馬上就要成為夫妻了,她該信他的。
她咽了咽喉嚨,口中發幹,說不出話來。
因為她心裡清楚,四皇子說的并非全無道理,而且四皇子也沒有必要騙她。至于她和沈念安之間的事情,也隻有她和沈念安才知道。
“晚晚。”他摟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臂緊了緊,“我答應你,等明日我們好好安葬沈管家夫婦,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