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聞言怔了怔,接着也走近幾步,隻見桌上的确筆墨紙硯俱全,正中是一沓薄薄的空白信紙,在一邊用線裝訂成冊,類似一個本子模樣。右邊是硯台,筆就搭在硯台邊上,硯裡的墨已幹。
林安的目光很快便落在這沓幹幹淨淨的白紙之上,因為她注意到,在紙的邊緣線裝處,竟有一排參差不齊的紙茬,正是被人撕過的痕迹。
林安拿起這沓紙,在紙茬處仔細檢查一番,道:“這裡被人撕下一頁,難道董賢生前曾寫過字?”
“寫過字?”陌以新微微蹙了蹙眉。
“可是,先前搜身時并未在他身上發現字條,這張紙會在哪呢?被兇手拿走了?”林安猜測道。
“走,去問問。”
兩人來到了羅書甯的住處,陌以新開門見山道:“董賢桌上的紙筆可是找先生要的?”
林安心中了然,大家房中原本都沒有筆墨紙硯,董賢若要寫字,自然很可能會找身為主人家的羅先生了。
羅書甯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答道:“對……是。昨日董賢來約我時,也順便要了筆墨紙硯,的确是我給他的。”
林安對于董賢的邀約愈發好奇起來,他分明可以在找羅先生要紙筆時說明事由,卻隻是約好一個時間,看來他要說的事必定十分正式。
“原來如此。”陌以新點了下頭,“董賢可曾對先生提起,他要寫什麼?”
羅書甯想了想,道:“不曾。”
從羅先生處離開後,林安思忖道:“董賢私下約羅先生,又專門寫了東西,我猜,他一定有什麼秘密吧?也許,兇手就是發現了這個秘密,才會殺了他。”
陌以新腳步頓住,林安以為他有了什麼發現,瞪大眼睛望向他,卻聽他道:“林姑娘可還想到别處看看?”
“嗯?”
“我帶你去,以免走錯房間。”
林安:……
直至深夜,案情再無進展,林安又一次輾轉反側。
畫在死者胸前的紅線,院裡一閃而過的白影,還有死者生前那場未能趕赴的約……這一切,就好似絲絲縷縷的繭,将真相包裹其中,令人怎麼也看不真切。
“出事了,出事了!”好不容易有了幾分睡意,朦朦胧胧間,林安聽見幾聲喊叫。
片刻的迷糊後,她的大腦一瞬間清醒過來,“嚯”地坐起身子,跳下床來,跑到門外,正看見從對面屋子裡出來的陌以新。
陌以新也看到林安,沉默一瞬,道:“夜裡風涼。“
林安一怔,才發應過來自己還隻穿着睡覺時的中衣,的确不便見人。連忙溜回房間抓起外衣,速速穿好,與陌以新一同往叫聲來處去尋了。
琵琶院畢竟曾是接濟一衆學生的書院,住人的屋子不少。
自書院停辦後,羅書甯獨居主院,李承望、魏巡住在隔壁的偏院,風青風樓也安排在這個院裡,而相約前來的苗岱豐、晁儉、董賢則住在另一個偏院。
幾個院子相距都很近,隻有林安與陌以新住得稍遠了些。兩人循聲來到羅書甯所住的主院時,已有多人集聚在此。
衆人見陌以新前來,默契地讓出一道缺口。
昏沉夜色下,林安這才看見地上倒着個人影。此人身穿純白中衣,頭發披散得十分淩亂,面朝下俯卧着,就倒在屋門外的回廊之下。
風青俯身蹲在一旁,剛剛放下把完脈搏的手腕,長出口氣道:“還好還好,隻是暈了過去,并無大礙。”
他說着,将此人翻過身來,又将他面上覆着的長發理到一側,露出整張面容,正是羅書甯。
衆人聽人未死,提起的心皆是一松。
陌以新問:“怎麼回事?”
魏巡回道:“回大人,我耳力一向好,睡眠便也淺了些,方才本在屋裡睡着,朦胧間聽聞人聲低呼,正是主院這個方向。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因這院裡才發生過命案,我怕又出了事,便想着來此處看看,沒想到就看見……”
陌以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先扶羅先生進屋休息。”
衆人一愣,這才手忙腳亂地将羅書甯擡回屋裡。
陌以新看向風青:“羅先生身體狀況如何?”
風青面帶憂色道:“從頸後的瘀傷來看,先生是被人從身後偷襲,用棍棒擊暈的。看他暈倒的位置,應該是剛出門不遠便被躲在廊下的人襲擊了。”
林安道:“他身上隻穿着中衣,像是睡覺睡到一半時出的門。”
風青推測道:“會不會是有人半夜敲門,待先生起床出來查看時,他便躲在一旁,出手偷襲?”
将羅先生擡回屋子的幾人此時也走了出來,李承望手中掌着一盞從屋裡拿來的燈燭,廊下這才有了幾點光亮。
就在這一瞬間,晁儉“啊”地驚叫一聲,向後急跌兩步,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衆人雖不似這般失态,卻也都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在回廊上方,正吊着一隻白鴿。
白鴿頸部纏繞着細線,雙足向下,翅膀無力地耷拉着,顯然已經死去多時。更加詭異的是,在鴿子雪白的羽毛之上,此時卻畫着極為突兀的紅線。
不多不少,正是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