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代鄯頗為意外,想不到這個東厥王子還有些見識,繼續道:“正因如此,我們仍可兵分三路,一路在他們必經山路上埋伏,若是不敵便可放火燒山,斷了他們的山路;一路從東南繞遠入境,截斷他們的陸路,待他們徹底沒了糧草,我軍大舉圍攻,方可破城。”
“隻是……”代鄯頓了頓。
耶齊格正覺此法可行,見代鄯猶豫,忙問道:“隻是什麼?”
代鄯不動聲色望了眼謝翊:“隻是從後方繞遠入境實在兇險,又不可耽誤時間,谷烽堡内皆是精兵良将,一個不慎便會被擒,須得萬無一失!”
耶齊格明白其中厲害,這種險要且關鍵的任務必須派一個有勇有謀的人,這不二人選唯有——
“我去!”烏圖自告奮勇,打斷衆人神思。
耶齊格斂起銳利鷹眸,欣慰道:“王子年紀輕輕,勇氣可嘉,隻是此番兇險,烈将軍身經百戰,還是讓他帶兵前往吧。”
謝翊低垂着眼,周身仍是那股生人勿近的氣息,似乎沒有在意旁人的話。
耶齊格見他不語,又低聲追問了句:“阿烈,你意下如何?”
謝翊這才擡起冷冽的眸子,淡淡道:“拓汗,正如方才軍師所言,行軍打仗糧草至關重要,我拓摩一族馬背上得天下,作戰更是講究速戰速決,可這幾場仗打下來,我軍也早已被拖得疲憊不堪,大胤人需要糧草,我們也同樣需要。自發兵以來,我們遠離王庭草原,所需一切皆是從所占城池供給,可若是攻一城屠一城,每個城的百姓都會在大軍來臨之際帶着糧草逃走,若是他們堅壁清野,到時我們隻怕會無功而返。”
耶齊格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謝翊說了這麼多,無非是在控訴他縱兵屠城,即便自己行為有所不妥,謝翊也不該這樣肆無忌憚當衆指責,他眼裡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拓汗!
“将軍,此言嚴重了。”代鄯忙笑着擡手按住謝翊,打了個哈哈,“拓汗,将軍一直是直言不諱,并無不敬之心。”
東厥王見場面尴尬,也忙圓場:“賢婿啊,烈将軍所言也有他的道理,咱們雖受大胤欺壓多年,可不管不顧大肆屠城,也着實不利于咱們的大計,烈将軍他……也是為了勝利考量。”
代鄯和東厥王左一句右一句,耶齊格才漸漸緩和了臉色,謝翊如今是他手中唯一的王牌,大業未成,他尚且離不開他。
“阿烈說得是,是本汗錯了,以後定不再無故屠城。”
謝翊見狀,方道:“适才言語冒犯,請拓汗見諒。”他雖是請罪,可言語間仍是那副淡漠的語氣,衆人早已見怪不怪。
“拓汗放心,截斷陸路糧草之事,我定會辦妥。”謝翊沉聲表了決心。耶齊格深知謝翊的能耐,也不再追究。
“此番我要同烈将軍一起去。”一直旁觀的烏圖眸光熠熠,轉頭望向謝翊。
東厥王皺眉喝斥:“你跟着添什麼亂?不許去。”
烏圖不依不饒,态度堅定:“大破漠雲東五城我同烈将軍配合得很好,也着實學到很多東西,這回不過是突襲截糧草這樣的小事,父王放心,我一定協助烈将軍把事情辦好。”
“你……”東厥王無奈。
耶齊格見烏圖堅持要去,便私心想挫挫謝翊的銳氣,“既然烏圖王子執意如此,那阿烈你便帶着吧。”
謝翊眉頭微蹙,他方才已經下了耶齊格的臉,這回若再拒絕,怕是不好收場。正猶豫中,身邊忽有将士上前耳語,從懷中掏出信封遞上。
謝翊不動聲色拆開信封,隻見裡面是張粉色花箋,上面字迹清秀,他一眼便認出是沈绾的筆迹。當初她常常抱怨上書房的夫子要求嚴苛,可真練起字來,她比誰都刻苦。
自别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信上幾句小詞,不過短短十三個字,卻道盡了女兒家的心思。
她這是……想他了?
緊皺的眉頭驟然舒展,眸色瞬間如冰雪銷融。衆人見他神色緩和,甚為奇怪。
“烈将軍,怎麼了?”東厥王道。
“無事。”謝翊暗暗将花箋掩入袖中。
“小兒冒昧,方才所提之事——”東厥王話未說完,便被謝翊截斷:“那便這麼辦吧。”
衆人頗為意外,誰都沒想到謝翊會這麼快答應。
代鄯神色悠悠,意味深長觑了眼謝翊,他若是沒猜錯,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定是跟沈绾有關,看來某人這是想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