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身後的大哥沈聿邊走下樓邊穿西裝,視線掠過她:“爺爺不常見她,四妹妹跟小時候還是一樣的。”又才看向沈辛:“小四難得回家,家裡姐姐們會好好照顧你,我有事出門一趟,莫怪。”
沈辛垂眼:“哥哥慢走。”
沈聿邁步離開後,大姐沈蔚走上前搭在她肩膀:“小四,你回來的匆忙,沒提前跟姐姐說,家裡什麼都沒準備呢。”
沈辛隻覺得,她的雙手猶如綢緞般柔軟,朝傭人那邊吆喝着:“阿姨,快去把屋子收拾出來,打開窗戶通風把裡面的黴氣晾一晾。東叔,把四小姐的行李拿進房裡。”
“妹妹,家裡過幾天要為爺爺設壽宴,會比較忙。你剛回來,但都是自家人,在家裡自在些,缺什麼要什麼,盡管開口和姐姐說。”
沈辛離家太久,對家裡這些兄弟姐妹的性情脾氣摸不太清,說話小心謹慎,“謝謝大姐。”
說完這些話,沈辛注意到停在原地看她的老人。
沈辛望向他:“爺爺。”
“小四,你來。”沈老爺子喚她去玻璃花房談話,衆人都看向她,當事人将小提琴和行李箱遞給東叔,便轉身跟着去花房。
花房正值春季,各花怒放争春,灼燒眼睛。沈欽德坐在石椅上,“回來得這麼突然,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沈辛蹲在他腿邊,笑意盈盈望他:“沒有,爺爺不想我回來嗎?”
“爺爺就是怕,你受委屈不和家裡說。”
“沒有,您七十大壽,我想回來祝壽。”
“沒事就好,那這次還走嗎?”
“不走了,回國陪您,隻是……”
“家裡頭哥哥姐姐多,不知道爺爺還要不要我。”
看出她話語裡讨乖的狡黠,沈欽德憐愛地輕撫她的秀發:“小四,你是老三唯一的孩子,老三走了,是爺爺把你從小帶在身邊。”
“是,這世上,隻有爺爺對我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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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頭忙得,是沈欽德七十大壽。
沈蔚主要操持這事,雖說有自己母親幫忙,仍忙得暈頭轉向,各個環節都要親自安排操心。晚餐席間,除了對沈辛在國外的關切,就是聊這件大事了。
夜間,沈辛站在窗前,掀起窗簾一角,看門口那些一輛輛離開的汽車,沈家人口多,大伯二伯都住在這老宅子裡,兩位姑姑外嫁,休息日都會回家來看老爺子。她掩下了簾子。
門被敲響。
沈辛開門,門外是大姐沈蔚。
沈蔚休閑白襯衫,休閑白褲,即便在家裡,也難掩幹練精明。她好像偏愛素色的東西,連耳墜都是溫潤的白珍珠。
沈辛開門讓她進來說話,沈蔚打量一番屋子陳設,好似不滿意地蹙眉,兩人坐在沙發上,她才關切問:“小四,剛飯桌上看你胃口不好,是不是不習慣?有什麼忌口的,往後什麼想吃的,說給我聽,我給廚房交代清楚。”
沈辛搖頭。
沈蔚捏捏她的手,顯得親熱,“我們姐妹上次說話,一轉眼都不知道幾年了,你在紐約,一切都好吧?”
“都好。”
“爺爺生日到了,這可是大壽,我們得辦場晚宴,當然還要請親朋好友,所以忙得很,怕後幾天怠慢了你,提前跟你聊聊。”
沈辛波瀾不驚地瞧着她:“都是一家人,哪裡有怠慢之說,姐姐可是因為我離家太久,跟我生分了?”
“哪裡的話。”沈蔚莞爾一笑,“你啊,還和小時候一樣。我們都長大了,爺爺常常教導我們,同為一家人,兄弟姐妹間自然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
“姐姐說的對。”
沈蔚拉着她閑聊,關于家裡好多事,還提起關于二姐沈慈,“家裡頭呢,有意讓你二姐跟傅宗弈聯姻,沈慈整個心啊,都要撲倒那個人身上去了。”
“傅宗弈?”
“是,傅伯伯家裡的獨子。小時候我們在一塊見過的,你可能忘了,這次宴會啊,他也來的,到時候都不用我跟你介紹,你看見你二姐那身影跟在誰背後,他就在哪。”
沈辛彎唇,沒接話。
“哦,還有件事,差點忘了。瞧我這記性,來找你呢,主要是想着你剛回來,肯定沒有置辦衣服,特别是禮服,你看看喜歡哪些品牌,明天讓品牌經理送衣服來家裡供你挑選。”
“或者你願意去逛逛,叫你二姐陪着你。”
“還是叫品牌方送家裡來吧,我倒時差,目前沒有出門的打算。”沈辛微笑道。
“行。”沈蔚将手機拿出來,點開微信軟件:“我們加個微信,你有什麼缺的,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都告訴我。哦對了,還要佩戴首飾珠寶,我都給你準備得齊全,宴會上定要讓我們回家的四小姐光彩四射。”
沈辛沒立刻附和,而是用那雙沉靜的黑眸端詳着沈蔚,這些關懷備至的體貼照拂沈辛都靜靜地聽了,沒着急落進心底。同住在這個大大的宅子裡,她與沈蔚從小可謂是泾渭分明,沈蔚雖不至于冷待她,但也遠沒有如親姐妹般知暖知熱。
國外幾年,她倒也不是對家裡一無所知,家裡的酒店生意交給沈蔚打理,據說她交遊廣泛,不僅遍布京市上流社會,更遠至南方滬市的奢靡之地。又有人說,她能力出衆,手腕魄力不比大哥差。
優渥的待遇從來不是免費的。她剛剛那番有關傅宗弈提點,無非是怕她這個新來的擾了沈慈的婚事。可她這個大姐也着實是多慮了。
沈辛無意與沈家姐妹交惡,她仔細端詳着這個看似有着菩薩心腸的大姐,唇間挑着笑意:“姐姐處處替我着想,不知道怎麼感謝才好了。”
沈蔚見她心智清明,握住沈辛手懇切道:“三叔早早去了,在這個家裡,我們可是血脈相連的,爺爺年齡大了,大哥忙,往後有什麼事都要跟姐姐說。”
沈辛:“謝謝姐姐。”
沈蔚離開後,沈辛嘴角那點溫淡的笑意也消失殆盡,心不在焉地撫弄着窗前蘭花長綠的葉片,仿佛隻是依稀記得這花和自己童年時的喜好有着某種聯系。
爺爺這兒家族群龐大,姊妹間關系複雜,這兒雖然算不上真正的歸宿,但畢竟是眼下她能停駐片刻的港灣。隻要各自安生,萬事她都秉承着和氣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