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坐在這幅畫前,與畫平齊,嘗試分辨畫裡的東西。
【好看嗎?】
剛洗漱完換套衣服的林千願繞過他,靠到書桌上,一臉興緻勃勃地問他,眼睛中迸發出期待的光芒。
裴蘭清不懂畫,單純從外行人角度評價,【好看。】
林千願輕描淡寫地點頭,随後嘴角一揚,俯身拉近距離,彎着眼睛凝視他,【顔色逼真嗎?】
鬼使神差的,裴蘭清避開她的眼睛,指向她的手,【所以你……?】
林千願笑了,【對啊,不好看嗎?】
裴蘭清沒感到有哪裡值得發笑,他擡起眼望她。
林千願從他那雙丹鳳眼裡清晰窺見自己,除此之外,這裡面裝着什麼呢?她好奇,于是她報以微笑問:【裴老師,這犯法嗎?】
【我國公民不是有權利處置自己的生命健康權益?】
【我又沒傷害别人。】
一條接着一條的話語從屏幕上彈出,裴蘭清别開眼,深呼一口氣。
她說得對,法律的确管不了自殘自殺。換句話說,法律管不了,他就更管不了。
明明不該插手的,可他控制不住,最起碼這次他無法掌控。
她以後肯定是要成為畫家的,手對于她來說很重要。
裴蘭清斂下神色,多了幾分鄭重,【幹淨的紗布在哪裡?】
明知手腕有傷,洗漱時卻仍不在意,任由紗布被水打濕。
林千願看見這話,笑容僵在嘴角,她直起身子,滿不在意地攤開手,似乎在說:“我也不知道。”
裴蘭清點了下頭,以示自己明白了,他下樓去問别人。
林千願抱臂看着他的背影遠離。
窗外陽光暖洋洋的,照得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光線緩慢移至眼睫下,剛剛離開的人也去而複返。
林千願睜開眼,裴蘭清沒直視她,隻是示意她伸出手。
她照做了。
裴蘭清動作小心地一層一層揭開紗布,林千願起初是看着手的,後來直接看向他。
他低着眼睛,認真做着手上動作,偶爾蹙起眉頭,連帶抿起唇,像是在極力克制什麼,大半個身子都落入光影,淡淡然然的,時間仿若凝固。
裴蘭清拆完所有紗布,白皙細膩的肌膚上并無任何傷痕。
他眼神平靜地看向她。
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既不是被人捉弄後的生氣,也不是無端白跑一趟的惱火,而好像是慶幸,慶幸她真的沒割腕。
林千願臉上毫無任何愧疚,“手指,”她攤開掌心,露出指腹,開口同他說話。
裴蘭清照着她說的看過去,她食指指尖有道很細的劃痕,周圍還在泛紅,細細看,血肉隐約外翻。
别人或許不好說,但出現在她手上,隻可能是她自己故意劃破的。
裴蘭清沉默半晌,一聲不吭地替她消毒,貼好創可貼。貼好後,他用手機打字,【我準備把東西送回樓下,需要幫你換碗熱粥嗎?】
【不用了,我不想吃任何東西。】
【好,那我們現在開始。】
裴蘭清将醫藥箱放在書桌一角,翻開即将用到的書,拿起筆。
林千願還站在原地,他回眸去看。
他臉上表情如常,林千願盯着他看了好久,竟然什麼都分析不出來,好似方才的捉弄壓根不存在。
林千願内心莫名挫敗,隻好先坐下。
對于今天的課時,裴蘭清一分鐘都沒有少上。方才耽擱的那些時間全部補了回來,徹底結束時,時間已将近七點。
他照例留下作業。
臨走前,裴蘭清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包裝盒,【那天我并非如你所言的那般想你。】
【如果有哪裡讓你誤會,我向你道歉。】
【對不起。】
林千願打開盒子,裡面裝着各色馬克龍,【為什麼要買這個?】
她蓋上盒子,【因為道歉嗎?】
【不全是。】
【那是什麼?】她咄咄逼人,勢必要問出個答案來。
裴蘭清不會撒謊,臉上難得顯現出一絲窘迫,【朋友說這家甜品味道很好。】
【我覺得,你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