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裴蘭清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動作僵硬地拎起醫藥箱,背好書包打算離開。
“我接了電話。”
林千願擡頭看着他,之後低頭看着盒子裡的馬克龍,視線不知聚焦于何處,餘光注意到他停下了,她繼續開口:“那天晚上,他們又打電話過來,這次我接了。”
“發信息約好下周檢查。”
之前沒接是認為沒有必要,逃避不可恥,她喜歡逃避。
林千願腦内的血腫位置特殊,外耳道閉鎖導緻佩戴助聽器困難,她不想折騰自己。而且,她為什麼要戴助聽器?戴了就相當于是标志,作為身體殘缺的标志,聽不聽見聲音對她來說又不重要。
嘴和耳朵往往是搭配使用的,她本就不喜歡開口。林千願早就想過,如果她死了,全身上下大概隻有嘴巴會替她感到不值。
【你真的會去?】
裴蘭清走回來,放下手裡拿着的東西,用手機打字,眉目沉靜地看着她。
林千願愣了一下,眼眸随之染上了點明媚,她沖他笑,“當然。”
如果有人在今天下午之前問她這個問題,那她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隻是約好,這并不代表她要履約。但現在,林千願認為自己如約檢查也不是不行。
撞色的馬克龍跳躍進入她的瞳孔,在黑白不分的灰色地帶中劃出一道明亮。
他已經開始了解她了。
林千願忽然覺得,她還沒有玩夠,她還要再多活一點時間。
裴蘭清點點頭,收回手,後又帶着探究看她。
林千願不慌不忙地由他打量,幾分鐘過去了,她倏忽朝他笑了一下。
裴蘭清立即轉過臉,指尖稍頓,【我回去了,明天見。】
林千願臉上的笑意說沒就沒,她快幾步走到他面前,【不行,你得陪我吃飯。】
等裴蘭清讀完,她又低頭打字,【你之前答應過吳媽的。】
林千願完全沒給裴蘭清回話的時間,【你是一個不看重承諾的人嗎?】
問完,她直直地盯着他,在等待他的回答。
裴蘭清看這最後一句,無奈笑,【我不是。】
【哦,】林千願面上表情一點沒變,【那你得陪我吃飯。】
“我……”
林千願無視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自己先轉身下樓。裴蘭清望了眼閣樓鐘表,默默歎氣,跟在她身後。
晚上九點半左右,裴蘭清才回到宿舍。
他放下背包,習慣性地先洗澡,等洗完澡之後,放在桌上的手機閃了一下。
他用毛巾擦頭的動作停滞,解鎖屏幕,是林千願發過來的信息,【你說的朋友,是誰?】
裴蘭清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努力回想自己什麼時候說的朋友。不過是未及一分鐘的光景,林千願又發,【這甜品一點都不好吃。】
裴蘭清終于想起來了,先回答,【另外一個室友,不是那天一起上課的那位。】
回答完,他問:【不好吃嗎?】
裴蘭清想了想,【不好吃就别吃了,下次換其他的。】
原來是室友,不是那個女生啊。對哦,男生也有可能愛吃甜的。林千願放平嘴角,拼命壓制住笑容,【我剛剛又嘗試了一下,其實還可以吧。】
裴蘭清不知道,天上的月亮也不知道,隻有吹進閣樓裡的風知道,書桌上現在僅剩下一個空盒。
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林千願笑意滿滿地問:【即使沒有不好吃,你也會換其他的,對吧?】
“……”裴蘭清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再發給她類似于剛才的信息,否則情況就會像現在這樣。
明明是問句,他卻一點沒見到選擇的餘地在哪裡,于是他隻能妥協,【嗯。】
林千願笑眯眯地放下手機,他怎麼這麼好說話,她心情大好,戳進和梁司禹的聊天框裡,問他在哪兒。
梁司禹回了張照片過來。
林千願點開,實在是佩服,【你在酒吧寫作業?】
梁司禹:【不然呢?苦逼的高三生就是這樣的,學妹!】
暗示她因休學要晚讀一年高三呢,林千願不禁朝他翻了個白眼,【地址。】
【你要來?】
梁司禹激動地放下筆,【難得啊難得,大家都想見見你呢。】
林千願在挑衣服,【看我過得多慘?】
梁司禹笑了一下,發個定位過去,【他們哪有那個膽子,就……想見見你喽。】
他道出一個事實,【你之前多風光你自己不知道?】
除了林家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林千願這人可真沒得挑。在學校裡能用成績碾壓他們,不在學校吧,人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富太太們明面上瞧不起,背地裡都用着怒其不争的口氣提“你看看人家林千願”。
林千願對着這個事實輕笑,【稍有了解。】
梁司禹還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誰能裝得過她?他已經迫不及待了,【快點來吧!】
林千願挑了套白色洋裝裙,頭發沒紮,披在肩上,簡單化個淡妝,底下搭配一雙平底靴。她淨身高有一米六九,并不需要為了高挑而放棄舒服。
還和以前一樣,林千願沒聯系自己存在手機裡的司機号碼,而是由梁司禹派人過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