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個周五,林千禮所在的話劇表演節目,正式通過了元旦晚會的海選。
在排練之前,班級内參與了節目的人聚集在一起,在周五最後一節自習課,按照負責元旦表演老師的建議,溝通劇本角色的分配以及相應的情節修改方向。
已經有一個周沒有和阿錦一起放學了。
林千禮坐在靠窗的位置邊,不住地望向窗外的走廊,期望能從走廊上看見少女的身影,但一無所獲。
會議的後半段,大部分的内容開始圍繞着劇本的修改。
而在這之中,掌握全局的竟然是一向在班級内沒什麼存在感的柳念真。
柳念真紅着臉,輕聲細語地說着自己對于劇本修改的看法。
林千禮微微擡眸,看了柳念真一眼,又匆匆收回了目光。
他的右手搭在抽屜邊緣,冰涼的金屬硌着他跳動的脈搏。
骨節分明的五指指尖,正抓着一個方形的紙盒。
那是相機膠卷。
是林千禮昨天晚上瞞着鄧瓊安,獨自一人乘車前往市中心買的禮物——六天之後,向似錦生日的禮物。
這一段時間,林千禮告訴鄧瓊安,今年的節目競選,班級有别的安排,不需要他再出任何的節目。
林千禮精湛的僞裝瞞住了鄧瓊安的多番拷問,哪怕鄧瓊安有些遺憾,但還是選擇接受了。
可就算鄧瓊安接受了,這也不能改善多少林千禮的處境。
還是有上不完的聲樂、舞蹈課,還是有聽不完、躲不完的要求與标準。
林千禮擡手揉了揉下意識蹙起的眉心。
會議結束時,林千禮還在盤算着什麼時候去買那包在禮物盒外的包裝紙。
買什麼顔色?
“黃色吧!”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林千禮的思緒,坐在他身邊的男同學還用手肘杵了杵林千禮的手臂,“千禮,這個顔色好吧?”
這個顔色很好。
阿錦喜歡這個顔色,最好能再亮一點,明黃色。
林千禮慢了半拍,說:“……什麼?”
“說角色的頭套呢。”
“啊……都可以的,我沒意見。”
“是是是,你當然沒意見,誰讓你長得好看,什麼顔色都合适。”
男同學敷衍地應了兩句,“我要自己選頭套!豬就得粉色!粉粉嫩嫩的~”
嗯,阿錦确實好看,所以什麼顔色都很适合他。
或許粉色也不錯?
林千禮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你可拉倒吧。”
唐佑的聲音破天荒地打斷了林千禮的思緒,唐佑坐在林千禮的斜對面,他一臉嫌棄地說:“就你還粉粉嫩嫩的。”
說完,他學着那些商場門口擺放的充氣玩偶,當着大家的面,矯揉造作地扭動了幾下。
唐佑太過陶醉,以至于他後知後覺對上林千禮平靜的目光時,竟一時不知他究竟看了多久。
意識到這一點的唐佑登時熄火,那扭動的動作還卡在半空中。
但他猶豫了片刻,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招惹這位祖宗,情緒一轉,下巴一翹,繼續扭了起來,“咳咳,那個……豬就得粉粉嫩嫩的!”
“噗——唐佑你有毒吧!”
開會的人被唐佑活寶的樣子逗笑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們轟鳴的笑聲,也讓一直遊離在外的林千禮終于回過了神。
他笑着對上了唐佑略顯挑釁的目光,“确實,這麼粉嫩的顔色也很适合你。”
·
在開學的小插曲之後,唐佑與林千禮單方面簽訂了和平條約。
他不再找林千禮的麻煩,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融入這個新集體當中——比如年末的這場話劇表演。
哪怕隻是在表演當中,扛着個闆子切換場景的小龍套,他也樂意得很。
唐佑雖然性子有些暴躁,但很多像今天這樣無厘頭的搞笑行為,讓他一度成為了班上的開心果。
會議結束後,唐佑追上了林千禮的步子。
“欸欸欸——”
唐佑在身後叫着,他頭一次發現林千禮這丫腿這麼長!走路走得也忒快了!
唐佑快步跑了兩下,一把摁住了林千禮的肩膀,他喘着粗氣,說:“我喊你呢,你怎麼不搭理我?”
林千禮眉頭微蹙地停下了腳步,“你什麼時候叫我了?”
“我剛才才後面喊了你那麼多聲!”
唐佑錯愕地瞪大了雙眼,“你一句都沒聽見??你耳朵甩到太平洋去啦?”
林千禮挑了挑眉,說:“我不叫欸。”
“……好吧。”
唐佑被林千禮噎了一下,才無語地癟了癟嘴,“我好像确實沒叫你名字。”
“找我有什麼事嗎?”
林千禮擡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馬上要到鄧瓊安安排的出發點了。
聞言,唐佑又舔了舔唇。
他眉毛擰在一處,好半天都沒憋出一句話。
“你要是不知道說什麼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林千禮又看了一眼天色,“我還有事。”
“欸……不對,林千禮。”
唐佑又出聲喊住了他,他一臉複雜地撓了撓臉,“我覺得你參加班上的這個話劇表演挺好的……挺适合你的,畢竟你當時在向似錦面前演戲,讓她來揍我的時候真的演得挺好的……”
唐佑說的時候,結結巴巴的,他看起來很糾結,但說出來的話,又沒有邏輯還不大中聽。
林千禮無語地笑了一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
唐佑再次擡起頭,那雙眼睛裡從一開始的為難,逐漸過渡成了無語,然後……變成了惱羞成怒。
唐佑突然蹭地蹦了起來,“哎呀!我就是想和你道個歉!”
“道歉?”
“對啊!我小時候是個混賬王八羔子,自己兩袖空空吧,又饞那些垃圾食品!當時大家都說你家有錢,我就覺得你有錢就可以給我點……而且兜裡有錢,帶着小弟們出去多有面兒啊。”
唐佑一噎,又對上了林千禮疏離的目光。
他吞咽了下口水,說:“好吧,現在我知道了,搶錢不是啥光彩的事情,但那時候我還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