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霜見抑制翻白眼的沖動,後撤一步,遠離沈知聿。
煩不煩?
存心來攪黃她的計劃吧?
死男人。
沈知聿去瞟她的神色,心像被十幾雙手揪住。
他不明白她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說出實情。
或許于她而言,與他有夫妻關系是件很難為情的事。
“……不認識?”太子用蘸了墨汁的毛筆,在書上簽了姓名,遞給方霜見。
她接過書:“江嗚?”
“江鳴。”太子撇了撇唇,“我的字很醜嗎?”
“不是,是我眼睛不太好使。鳴嘛,兩個黃鹂鳴翠柳。”她微笑道。
這太子的名字怎麼聽起來像連鎖零食店?
沈知聿杵在一邊,仿佛與世隔絕。
“我要回宮了,敢問姑娘住哪裡?我想着……以後能去看看姑娘嗎?”
“文遠侯府。”她一時嘴快。
“文遠侯府……沈卿是不是入贅到了文遠侯府,姑娘是沈首輔的妻妹?啧,那方才為何不說?”
“額……”沈知聿唇梢抽動,空洞洞的眸子盯住她。
她不緊不慢答道:“臣女是沈首輔的妻子,文遠侯府隻有我這一個女兒。”
遲早會被發現,不如現在就說出來,兩人還能更加心知肚明。
有興趣的人,不會因為已婚就放棄,這種人方霜見見多了。
她高中的時候和一個網友網戀,那網友說話風趣有内涵,每逢節假日還會給她發紅包,當時對還在上學的她是一筆不小的金額。
她春心萌動,滿心歡喜與網友見面。
竟是一個大肚腩中年男子,還已婚,一見面就帶她去電影院動手動腳。
她當場就惡心吐了。
原來男人都一樣,帥的一樣,醜的一樣,年輕的一樣,年長的一樣,幽默的一樣,無趣的也一樣。将真心浪費在男人身上,就是慢性自殺。
于是她隻在乎他們兜裡有多少錢,他們能為她帶來多少利益,無時無刻不想着榨幹他們肥膩膩的豬油。
回府的馬車上,方霜見與沈知聿一直沒說話。
她不屑理他,自顧自編頭發。
“原來是為了這個嗎……”
他突然說,眼皮顫抖,溫潤的面龐帶了委屈,眼睑濕潤。
她打聽皇子之間的事,原來是為了與太子見面。
她為什麼要裝作偶遇江鳴的樣子?她分明在亭子裡等了很久……她為什麼要等那麼久?
隻是交朋友嗎?她從未那樣對他笑過。
“哪個?”她撲哧一笑,靠近他,“說起來,首輔大人,您不向我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鹹安宮嗎?我居然在那裡遇見了我自己的丈夫,我真的要恭喜自己了。”
“我……”他眉心緊蹙。
他該怎樣向她說?
承認自己撒謊嗎?
老皇帝身體不好,一個月有半個月不上朝,他整日裝作很忙的樣子,其實是想讓在文遠侯府的妻子放下戒備心。
方便他躲在暗處偷窺。
監視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他隻是想多了解她一些,還怕她受到傷害。
沒想到謊言在今天被拆穿。
“你沒去上朝?”
他輕輕點頭。
“去哪裡了?”
他閉口不談。
方霜見坐在主坐,翹起腿,仰頭冷笑。
“我的丈夫真厲害,成婚沒幾日,便事事都瞞着我了。”
他站起身。
她一腳踢在他膝蓋。
“跪下。”
其實并不痛,他是被吓到了,害怕她生氣,再加上他的愧疚。
他跪在馬車木闆,木闆硌人,才跪一會兒便覺着膝蓋應有了烏青。
她聲音缥缈如薄紗,落在他面龐:“沈知聿,我最讨厭别人瞞着我。”
“你覺得我很想嫁給你嗎?”
他愕然擡頭。
那雙動情的桃花眼此刻兇光滿溢,透過空漠的眼目,他隻能夠看見自己的虛影。
她俯下身,兩隻眼睛一動不動,極為怪異,如木偶人般。
修長的手撫摸他脖頸,撩過他滾動的喉結,迫使他擡起頭。
“對我不滿?”
“……沒有。”
“郎君,可千萬不要對我不滿。”她愁眉蹙額,憂慮道,“我會傷心的。”
語畢,她唇角勾起詭異的笑,眉目間的柔情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無可掩飾的蔑視。
她的唇落在他脖頸,跌下座位,與他一同跪在地上,馬車颠簸,她緊緊抱住他。
“和我講講,你都瞞了些什麼,好嗎?”她雙手遊走在他脖頸,時不時環住脖頸,仿佛下一刻就要撲倒他将他掐死。
那是沈知聿所幻想的。
他不知為何,癡迷于她賦予的痛苦,無法自拔。
卿卿靠他靠得這般近,他再也顧不上任何。
“看你,跟着你。”他主動仰長脖頸,去蹭她的手,渴望她的愛撫。
她柔聲引誘:“休沐日也是如此嗎?”
“……嗯。”
她猛地掐住他脖頸,将他撲倒在地。
動靜太大,簾外架馬的馬夫不禁去問:“夫人、沈郎君,你還好嗎?”
“沒什麼,好好趕你的馬。”他艱難吐出幾個字,面色已是通紅。
方霜見死死掐住他,大有置他于死地的氣勢。
“你看見我在竹林?”
他擡手扶住額頭,痛苦點頭。
脖間力道更重,幾乎是要捏碎他後頸骨頭。
她湊近他耳畔:“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弄死你,無論是什麼代價,大不了都别活。”
她絕不允許自己節食的事被旁人發現。
就算隻有一人知道,也是潛在的禍患。
可惜她現在還殺不了沈知聿,或者說,永遠都殺不死沈知聿。
為什麼他偏偏是這本破書的男主?
她最讨厭他這種光風霁月的人,其實虛僞得很。
誰能夠想到深受京中女子喜愛的首輔大人是個跟蹤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