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屬于番外,單獨講述江芷郁和白鹽的往事。】
那是一段被白鹽銘刻在心的時光,時間的車輪越翻滾,那段回憶就越難以忘懷,就像吃白面饅頭,因為澱粉逐漸被水解為麥芽糖,所以越嚼越甘甜。
鳥語花香風和日麗的初春,在孩子們的眼中是那樣色彩缤紛,小花園裡百花齊放,還有小雀駐足于桃樹枝頭,歪着頭啾啾叫,通過桃花綠葉的間隙俯視樹蔭下的兩名孩童。
“……騎士打敗了惡龍,解救了公主……”
七歲的江芷郁和六歲的白鹽一同閱讀着平攤在石桌上的那本童話,時不時發出感歎。
“童話裡的騎士好厲害啊。”江芷郁喃喃地說。
聞言,白鹽緊緊握住她溫暖的手,兩眼放光:“那,讓我來做郁郁的騎士好不好!”
“诶?好啊。”江芷郁笑了起來。
雖然她接受得很幹脆,但白鹽發覺她的眼眸裡含有一絲調侃,于是納悶地嘟着嘴問:“有什麼不對嗎?”
“因為,我想做惡龍诶。”江芷郁笑吟吟地眯起那雙藍黃異色瞳眼睛。
“诶?”白鹽明顯愣了愣,托下巴思考一小會後,又右手握拳,堅定無比地說:
“那我就打破先例,做惡龍的騎士!”
她碧綠的眼睛熠熠生輝,那忠誠的情緒感染了江芷郁。
“真的嗎?即使我作惡多端,鹽鹽也會保護我嗎?”
“當然!”白鹽斬釘截鐵地回答。
随即,她從石凳上躍下,抓起倚在棕褐色桃樹上的掃帚,踩在石頭上,眼神堅定氣勢磅礴,仿佛真正的戰士。
江芷郁愣了下神,随即莞爾一笑。
“那好呀,鹽鹽是我欽定的騎士啦。”江芷郁也離開石凳,抱住了白鹽,兩人的臉頰貼貼在一起。
“哼哼。抱抱!”白鹽扔下掃帚,驕傲地仰起頭,開心地回抱。
擁抱是表達感情的重要方式。溫暖的身體依靠在一起,兩顆心靈就這樣沖破軀體的束縛相互纏繞,互訴衷腸。
所以白鹽喜歡和江芷郁擁抱,甚至超過對親臉的喜歡。
江芷郁亦是如此。
——
江芷郁的媽媽江漁火和白鹽的媽媽白無恙是高中同學,畢業後兩人各奔東西。
江芷郁一歲多、白鹽剛出生不久時,她們在X市的F大學附近再次相遇了。
江漁火是F大的生物學博士後畢業生,那時在F大擔任植物學教授,為人清廉不慕名利不貪錢财,深受學生們愛戴。
而白無恙學曆不高,但自身是健身教練,貸款在F大附近開了間健身房,當時生意已然不錯,不僅已經還清了貸款,還攢下可觀的積蓄。
江芷郁是江漁火收養的,而白鹽是白無恙親生的——讓人扼腕歎息的是,白鹽的另一個媽媽沒有等到她的出生。
她們再次相遇時都為單身狀态,于是江漁火提出将兩個女兒共同培養——這樣更有利于她們的成長。
兩人一拍即合,雙方都爽快地賣掉原本的房子,共買一套輕奢公寓,還将四個人遷移到同一本新戶口簿上。
于是江芷郁和白鹽便在雙方母親的共同培養下一同長大。
因為年齡差一歲半,江芷郁總比白鹽高一個年級,沒法在一個班,但兩人在同一所幼兒園、小學、初中,幾乎每天黏一起上下學,睡同一個被窩,關系密不可分。
不是姐妹,勝似姐妹。
江漁火為了給生活增添趣味,在征得了白無恙和孩子們的同意後建了個小花園,裡面種滿了令人眼花缭亂的植物。
既有觀賞性植物如花卉,也有實用性植物如果樹,還有她從實驗室挖過來細心呵護的珍稀植物。
江芷郁很喜歡這個小花園。每當江漁火修剪這些植物時,她就拉着白鹽一起,好奇地蹲在一邊觀看,時不時詢問一些問題。
“媽媽,這個植物叫什麼呀?”江芷郁指着不起眼的小花盆裡的一株草問。
“這個叫含羞草哦。”江漁火一邊修剪灌木的葉子,一邊笑吟吟地回答。
“為什麼叫‘含羞草’?”
“郁郁試試輕輕觸碰一下它的葉子。”
“好神奇,它合起來了诶。”江芷郁驚歎不已。
“真的诶,像貝殼,好好玩!我也要試試!”白鹽也碰了碰那柱含羞草。
兩人不亦樂乎地玩着,直到含羞草所有的葉子都合了起來。
“好有趣啊,為什麼觸碰它,它的葉子就會合起來呢?”江芷郁問江漁火。
“這是它保護自己的方式哦。含羞草的原産地是巴西——一個有非常多狂風暴雨的地方,為了防止自己被大大的雨滴和強強的風傷害,含羞草一被雨滴或者風輕輕碰到,就會把自己縮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就像冬天冷的時候,我睡覺時就會在被窩裡團起來,就沒有那麼冷了!”白鹽在一邊大聲嚷嚷。
“小滿很棒哦。實際上,這隻是含羞草會害羞的原因,而更深層面的,它如何知曉有東西觸碰了它、如何讓葉子收縮,就靠你們以後自己學習啦。”
江芷郁被這一切深深吸引了。
植物真是神奇的生物。
江芷郁下定決心要更深層次地了解這些,于是整日纏着媽媽,把後花園活生生變成了實驗室和教室。
——
某次,白無恙同往常一樣下午下班,從健身房到菜市場買了菜最後回家,在家門口迎上熱情撲過來的白鹽和跟在她身後的江芷郁。
白無恙抱起白鹽轉了一圈,随後蹲下和她平視:“怎麼啦,小滿?”
“媽媽,我想跟你學鍛煉身體!”白鹽大聲宣布。
“為什麼呀?”白無恙笑着說,“之前不是試過了嗎,小滿很快就放棄了啊。”
“那,那是以前了!”白鹽不服氣地辯解完,又叉着腰很自豪的樣子,“現在,我可是要做郁郁的騎士的!”
“郁郁的騎士?不錯呀,有志氣!”白無恙摸摸白鹽的腦袋瓜,“那這次小滿可要堅持,努力變得像媽媽一樣強壯!”
“當然!”白鹽說着,抱着媽媽的肌肉手臂搓搓。
白無恙笑着站起身,一手牽一個孩子,往家門口走去。
“漁火回來了嗎?”
“回來了,但是媽媽也買了菜……”江芷郁回答。
“今天回來這麼早?她買了什麼?”
“白媽媽喜歡的羊排骨,媽媽喜歡的烤鴨,鹽鹽和我喜歡的牛肉,還有一些小菜……”江芷郁回憶着。
“巧了這不是,我也買的這些。白買了,早知道打電話問問她了。”
“笨蛋媽媽!”白鹽叉腰說。
“機靈小滿。”白無恙無奈地笑着回複。
“嘿嘿……”
——
白鹽十一歲,江芷郁十二歲時。
在兩人共同的卧室,裝飾是江芷郁和白鹽喜歡的淺綠色調。
床上有兩個淺黃色枕頭,小狗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溫馨的小熊床單整理得沒有一點褶皺,躺上去很舒服。
書桌上雜亂無章地随意擺着卡紙和剪刀膠水刻刀等工具,以及江芷郁用綠色線纏繞制成的一對手環,兩個白鹽和江芷郁模樣的小巧布偶,以及其它大大小小的布制品。
這些都是江芷郁的傑作。
江芷郁正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閱讀白鹽寫在日記本上的句子,微微笑着。
而白鹽單膝跪在旁邊,為對方腿上的擦傷抹藥。
“那兩個人太過分了,怎麼能因為郁郁的兩隻眼睛顔色不一樣就欺負郁郁!”
聽語氣,白鹽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完全沒有注意到江芷郁在讀自己的日記,更别說她臉上的笑容。
有兩個同學想在小學畢業前整蠱一下江芷郁,于是放學後留她在教室,在班上的人都走完後,牠們嘲笑她,說她是怪物。
“你的眼睛顔色真奇怪,真讨厭。怪不得平時要眯起來呢,你不會是怪獸變的吧?”
完全超出了整蠱的範圍。
當牠們還想更進一步整蠱時,卻被一聲斷喝阻止。
“不許欺負郁郁!”
白鹽和江芷郁放學後都會一起走,然而今天白鹽在約定的地方等了很久,也沒見到對方,于是才趕到班上查看情況,正巧聽到了牠們對江芷郁的嘲諷。
白鹽給了牠倆一人一腳,直接把牠們踹趴下了。
“切,沒意思。”那兩人見有人沖進教室胡鬧,怕事情鬧大引來老師,便連滾帶爬地拱出了教室。
白鹽義憤填膺地龇着小虎牙,本想追上去,給那兩人一個教訓,卻被江芷郁拉住了。
“沒關系哦,鹽鹽。”江芷郁輕輕搖搖頭說。
“可是……”白鹽很明顯不服氣。
“鹽鹽能趕來,她們對我造成的傷害就完全消失了呢。”江芷郁抱着白鹽,柔聲說。
實際上,如果白鹽沒有趕來,江芷郁反而斷不會放任這兩人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平安走出教室。
因為她知道有老師會經過這裡,到時候她隻需要呼喚老師,再控訴這倆人的暴行,牠們自然會得到應有的懲罰。這是兵不血刃的最好選擇。
就算沒有老師來,自己搬花澆水挖土拔草剪側枝這麼多年,力氣也不是蓋的,一人一巴掌就能讓牠們老實閉嘴。
但白鹽來了,牠們情況怎樣也就無關緊要無關痛癢了。反正牠們的話也對自己沒有任何傷害。
因為她知道,鹽鹽和媽媽不會在意她的瞳色。
——鹽鹽才是最重要的。
禍不單行,回去的路上江芷郁還摔了一跤,腿擦破了皮。
所以,白鹽才會在回到家後給江芷郁上藥。
“輕一點,疼……”江芷郁眼角似乎有淚,白鹽連忙停下動作。
“我,我給郁郁呼呼!”
“鹽鹽真好。”
“沒,沒有啦。”白鹽笑呵呵地撓撓頭。
“抱抱?”江芷郁展開雙臂。
“抱抱。”
聽着江芷郁規律沉穩的心跳,白鹽内心堅定了她的使命——
守護。
江芷郁則悄悄笑着,心裡不斷回味着剛剛在日記上閱讀到的那句話——
“無關身份,我是‘你’的信徒。”
——
“郁郁!嗚嗚……沒有郁郁,我這一年要怎麼辦啊,嗚嗚……”白鹽坐在床邊,淚眼婆娑地同江芷郁哭訴。
“放學了還能見到我嘛。”江芷郁摸摸白鹽的頭安慰。
“嗚嗚……有道理……嗚嗚……還能見到郁郁……”白鹽一邊掉着大顆的眼淚,一邊又哭又笑。
江芷郁小學畢業,即将去c中學上學。而白鹽還在六年級,所以兩人沒法再每天一起吃午飯和上下學。
這對白鹽而言是毀滅性的打擊。以前不覺得和江芷郁一起做這些有什麼珍貴的,現在即将失去才知道有多難得。
“那鹽鹽加油,努力中考考到c中學,然後我們就能繼續在一起啦。”
“嗚嗚……嗯嗯……”
時光荏苒,一年的時光客觀上是31536000秒,即铯133原子基态的兩個超精細能階之間躍遷時所輻射的電磁波的周期的9192631770倍×60×60×24×365,但在白鹽的主觀上,卻仿佛過了漫長到無法估量的時間。
——直到白鹽收到封面上寫着“c中學”的錄取通知書,随後壓在身上的大石終于消失,她激動得像彈簧一樣上蹿下跳。
“郁郁!我做到了!”白鹽滿眼閃耀着星星,端着那份錄取通知書,把它展示在江芷郁、白無恙和江漁火面前。
“好棒啊。”江芷郁和白鹽激動地抱在一起,而兩位媽媽也欣慰地注視着這兩個已經逐漸長大的女兒。
于是,白鹽同江芷郁一起穿上了c中學别具一格的草綠色校服。
——
白鹽一直認為自己和江芷郁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直到那天。
那是江芷郁初三下期,離中考隻有一個月的某一天。
因為疫情,今年中考延遲了一個月,所以中考時間甚至晚于初一初二的期末考試。
天氣火辣辣的,太陽照在身上像碰到了開水一樣燙。
白鹽來到初三6班外等待江芷郁。恰巧兩人在星期五下午的第三節都是體育課,于是這節體育課兩人總會一起去上。
不過今天這節體育課将是白鹽初二的最後一節體育課。
一名紫色頭發的同學從7班後門走出,從白鹽面前經過,去往廁所的方向。
劉海好長,灰紫色的眼眸半耷拉着,看上去有點陰暗内向。白鹽瞥了一眼那名同學後想。
不過這種想法隻存在了一秒,白鹽便繼續關注6班教室内的江芷郁。
而對方正抱着兩本書,笑吟吟地同風旅雲和蘇礎講着話。
蘇礎學姐是郁郁的朋友,但她的話實在過于少,導緻自己對她沒有什麼了解,為數不多的信息也是從郁郁那裡聽到的。
風旅雲也是郁郁的朋友,這也是自己最初認識她的原因。但最開始兩人一直沒有什麼接觸。
直到某次白鹽在操場的草坪上曬太陽,而江芷郁坐在不遠處到樹蔭下時,白鹽碰到了也來曬太陽的風旅雲,兩人之後才有了不少接觸。
從白鹽這裡,風旅雲了解了兩人的過往,從風旅雲那裡,白鹽得到了江芷郁的更多信息。
原來大家對郁郁的評價是“脾氣古怪”?但郁郁明明是超級溫柔超級勤快的姐姐呀。得到這個信息時,白鹽不解地望着不遠處籠罩在樹蔭裡的江芷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