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瑆笑得眉眼彎彎:“我覺得,蘇礎學姐很厲害。”
這蘇礎當然知道。但自己披星戴月寒窗苦讀,不是為了獲得别人的誇贊,而是為了充實自己,為了讓自己追上姐姐。
所以,按理說黎瑆的誇獎不應該對自己有什麼影響。就像風旅雲的誇獎那樣。
“不僅僅是因為學姐學習好、身體棒,還因為學姐似乎很善良,很真誠……”
善良?風旅雲也這樣對自己說過。
但無論是第一次體育課時背風旅雲去醫務室,還是帶着墨佚、風旅雲一起鍛煉,抑或是給同學們解答題目,都隻不過是順手的事情罷了。
況且姐姐也是這樣做的。
不過,君子論迹不論心嘛。誰會在乎自己的目的呢。
隻是蘇礎沒想到風旅雲會因為這些事情喜歡上自己。
那家夥的喜歡真是膚淺且無用。蘇礎面無表情地在心裡嗤笑。
“……還有,喜歡貓貓。”黎瑆說。
——這倒是真的。
學校外面的貓貓确實很可愛。隻可惜自己最近才注意到。否則,也可以早點和這些貓貓相處了。
但上次rua貓的時候還碰見了風旅雲。那家夥還很了解那群貓貓的樣子。雖然很不爽,但貓貓們确實都很黏風旅雲。
啧。真麻煩。
而且,風旅雲居然僅憑自己rua貓時露出的溫和表情,就斷定自己溫柔?
就這也敢稱“看出了蘇礎的壓抑”?
有什麼好壓抑的。那些痛苦都是過去的事情罷了。自己是要往前走的。
——我的未來永遠熠熠生輝,繁花錦簇。
“雖然我知道,學姐不需要别人的肯定,但學姐也可以多交一些朋友,給自己留一點……可利用資源的。”黎瑆目視前方,微笑着平淡地說。
哦?“可利用資源”?黎瑆居然會這麼稱呼“朋友”嗎?
同姐姐一樣,蘇礎向來欣賞有野心和上進心的人,無論對方的野心是外露還是内斂,無論對方的身份是敵人或摯友,無論對方使用的手段高尚還是虛僞。
她微微挑眉,眼含興趣地重新打量起黎瑆淡淡的笑容。真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和競争對手啊。
那抹微妙的笑容,那雙神秘藍色的眼眸,到底包含着什麼呢?
“蘇礎學姐不覺得,鯉魚學姐就在這樣做嗎?”
嗯?風旅雲?
雖然她并不在乎這家夥是死是活,但既然這話出自黎星之口,聽聽也無妨。畢竟任何人看事物必然帶着濾鏡,因此也必然隻能刻闆地劃分她人,偶爾了解一下别人的視角,也不失為一種進步。
于是她便主動詢問:“怎樣做?”
“鯉魚學姐想研究心理學,而她把所有人都當做了研究對象。”
也就是說,其實風旅雲并不隻是想和所有人做朋友?
那麼,自己的行為是否也盡數被她記錄在案,當做素材?
她反感風旅雲,隻是因為風旅雲是“交際花”,被所有人捧着。然後又自我意識過剩,總覺得蘇礎會愛上她。
如果她這一切都是在僞裝的話……
蘇礎内心燃起了競争的火焰。
“好啦,我先跟上她們啦。”
黎瑆說完後,就快步跟上大部隊,融入進去,留蘇礎不急不緩地獨自深思。
真有意思。沒想到,黎瑆、風旅雲居然都跟自己是一路人啊。
既然如此,多交朋友這種事麼……或許也可以考慮一下。
而風旅雲……蘇礎的想法轉變了——逗逗這家夥,讓她得出錯誤的研究結果。
想想就既解氣又有趣。
雖然其實無論是交朋友還是花心思誤導别人,都很沒有必要就是了。
畢竟維護關系怪麻煩的。
要是一不小心浪費太多時間,導緻成績下降,不僅追不上年少時的姐姐的腳步,而且會受到媽媽的指責,得不償失。
有空仔細考慮一下吧。
——不過江芷郁倒是個例外,自己似乎并沒有怎麼花心思在她身上,但兩人就是莫名其妙成了朋友。
蘇礎不禁回想起兩人的過往。
——
江芷郁作為勞動委員,除了安排打掃教室的小組以外,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照顧教室外的一列花草。
沒人比江芷郁更懂該怎麼照顧這些植物。
初二的某個午後,吃完午飯的蘇礎經過那排植物時,發現一片葉子上有一個小小的洞,大概率是被蟲子啃出來的。
于是蘇礎随手就将它摘了下來。誰知江芷郁提着水壺從洗手台回來,恰好目睹了這一幕。
“你在做什麼?”雖然江芷郁依舊眯着眼,淡淡地微笑着,但從語氣可以判斷她出離憤怒。
“就摘了片葉子。”蘇礎淡淡地回答。
誰能想到就因為這一片不起眼的葉子,蘇礎開始被江芷郁緊緊纏住。
“我說,你能不能别這樣。”蘇礎望着徘徊在自己周圍的江芷郁無奈地說。
“這不是怕你再禍害我的植物嗎?”江芷郁笑眯眯地回答。
“……都說了是因為被蟲咬了才摘的。我沒事為什麼霍霍你植物。”蘇礎頭都大了。
江芷郁一副“我信你個大頭”的笑眯眯模樣。
……行吧。反正這家夥剛好是年級第二,就當對手因為自己分心了吧。
“我要去上體育課,你為什麼也要跟着我?”蘇礎抱着兩本作業走在去操場的路上,試圖勸說身後的江芷郁。
“這不是怕你再禍害學校裡的植物嗎?”江芷郁面不改色地回複。
就這樣,江芷郁無時無刻不在暗中觀察蘇礎,引得蘇礎隻能無奈地舉手投降,保證不會再犯。
……但還是被江芷郁跟着。
直到某次,蘇礎在操場角落裡抱着畫本聚精會神地畫畫時,敞亮的面前忽然被一片影子覆蓋。
蘇礎擡起頭,是笑眯眯地觀望她的江芷郁。
“做什麼?”蘇礎疑惑地試圖藏起自己的本子。
“你會畫畫?”江芷郁答非所問。
蘇礎也學着江芷郁答非所問:“有問題嗎?”
但她後來才意識到,這樣反問就默認了會畫畫的前提。
她喜歡畫漫畫這件事,目前除了媽媽和姐姐,還無人知道。現在多個江芷郁,麻煩。
“沒什麼~讓我看看呗。”江芷郁湊近蘇礎。
“啧。想得美。”蘇礎不滿地把本子護在身後。
“好吧好吧,”江芷郁直起身說,“不給我看就算了。那,你有看見風旅雲在哪嗎?”
“沒見過。”蘇礎漠不關心地回答。
“好哦,那你加油哦,畫完了記得給我看。”江芷郁毫無留念地起身離開。
誰要給她看?莫名其妙自作多情。
……好吧,至少在主動将畫好的漫畫草稿遞給江芷郁品鑒前,蘇礎是這樣想的。
江芷郁還參與過黑闆報的繪制,多少有點審美的吧。
給她看看又不會少塊肉。蘇礎在心裡點頭,自己不是因為信任她才給她看的,肯定不是。
“畫得不錯。不過,這格的排版是不是有點擠,要不試試把這個對話框移到……”江芷郁看完,居然一臉認真地提起了建議。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怪有心怪有審美的?!蘇礎驚異。
于是兩人之間的矛盾漸漸像熱熔膠一樣化開,又變形成堅固的友誼牢牢粘合住兩人。
——
很快就到車站了。八人乘上到h鎮的班車。
這輛班車剛進站,車上沒有其她乘客,司機也不在。
“幹嘛坐我旁邊。”安玥坐在靠窗的位置,無語地看着坐在她旁邊的元祈。
“好玩啊。”元祈一臉無辜地說。
“?”
“好玩。”元祈重複。
“……行。”安玥無奈地閉上眼,靠在靠背躺屍。
安玥跟着元祈坐了,江芷郁肯定會和白鹽一起,那黎瑆會和自己一起吧。墨佚希冀着。
但這樣的話,風旅雲是不是就和蘇礎坐一起了?剛剛路上她們還挺和睦的,這次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故吧。
來的路上黎瑆似乎和蘇礎單獨聊了什麼,但墨佚無心也不敢去詢問,隻希望不是什麼壞事——按照黎瑆的性格,不可能是壞事的……吧?
坐在窗邊的墨佚有點擔憂地望了一眼左方并排坐的風旅雲和蘇礎。
蘇礎正靜靜地靠在椅背上雙臂抱胸閉目養神,而風旅雲也正安靜地捧着手機,不知道在做什麼。
靠近過道的黎瑆的手機響了好多聲,于是黎瑆拿起手機查看。
雖然墨佚很想湊過去看看到底是誰給黎瑆發消息,但墨佚思索後還是隻敢低下頭玩自己的手機,這時她才發現發現聊天軟件裡信息已經99+。
不應該呀。所有群聊自己都開了免打擾,也沒人會莫名其妙給自己發一啪啦消息……
墨佚想着點開圖标,這才發現原來是風旅雲把其餘七人拉到了一個群裡。
群名稱是“相親相愛一校人”。
群頭像是一朵盛開的粉蓮。
……有點土。但是符合風旅雲的作風。
雖然班群的群主也是身為班長的風旅雲,群名就是正經的“c中學高2023屆1班”,群頭像也是正經的校徽的模樣。
墨佚首先将群設置了免打擾,這才看群裡都有些什麼消息。前面是某兩人互鬥表情包,有整整幾百條。然後止于其中一方的一句話。
龍卷風鯉魚:“@全體成員 大家,來玩你畫我猜嗎”
這昵稱,一看就是風旅雲。頭像是……百事?準确來說,是毛茸茸小小一團的貓貓幼崽版百事。風旅雲和那些貓貓到底相伴了多久?墨佚暗自好奇。
一萬元起子:“怎麼玩”
……元祈和風旅雲的昵稱還挺對應的。她的頭像是一窩小鳥。毛茸茸的,可愛。
七彩鑲金磨砂炫酷大月亮:“已睡勿擾”
……安玥的群昵稱真潮。
之後一定要嘲笑一波。
NaCl:“郁郁也睡着了,我也想睡會”
這是白鹽吧……名字像,對江芷郁的稱呼也像。
鲸落而萬物生:“zzZ…”
墨佚瞥見黎瑆打出了這句消息發出去。她的昵稱非常正經……
于是墨佚也跟着發了消息。
十萬瓦特功率紫色閃電霹靂閃瞎您眼:“有點困。”
……墨佚望着自己的群昵稱陷入沉思,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比安玥好不到哪裡去。
龍卷風鯉魚:“都睡了啊?那好吧”
龍卷風鯉魚:“路途辛苦,需要大概一個半小時,大家好好休息一會吧”
一萬元起子:“親愛的旅客們,歡迎您乘坐不知道多少号班車,我代表班車組全體乘務人員向您問好,祝您旅途愉快,班車将于90分鐘後到站h鎮車站,請下車的旅客注意我的通告,提前做好下車準備。”
班車發動了。墨佚擡起頭,才發現周圍乘客不少,挺熱鬧的,不過大都是老人。
将手機揣進兜裡,墨佚伸了個懶腰,才發覺身邊的黎瑆似乎已經睡着了。呼吸均勻,眼角含笑,心情肯定很愉悅。
墨佚正想着“不會出現黎瑆突然靠在自己身上的那種狗血偶像劇劇情吧”時,黎瑆就緩緩将頭靠到了墨佚的肩上。
墨佚比黎瑆高上十幾厘米,所以她靠得很是自然,睡得也很舒适。
一座火山在墨佚心裡噴發,隻是噴出來的不是岩漿,而是愛心。她瞬間别過頭。
望着玻璃窗上那張紅透的臉,墨佚暗罵自己不争氣。但再看看黎瑆的倒影,她心裡又有一絲甜蜜。
黎瑆……
望着窗外流動的風景剪影,墨佚波濤洶湧的心情也完全平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