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個月，雲澗再次出現在這家咖啡廳。

二樓依舊空蕩無人，空氣中彌漫着熟悉的廉價香精味。窗外天色陰沉，唯有對面武館的鎏金牌匾在灰蒙中熠熠生輝。

三個月前，正是在這個臨窗座位，他從雲蔓手中接過了那封結婚請柬。如今，相同的座位上坐着江畔。

這已是他們近期的第三次會面。最初聯系時，是關于戚聰聰的“仿生香水”的事，雲澗本想通過夏木遙代為轉達請求，不料對方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以工作繁忙為由推脫，堅持讓他直接聯系江醫生。

挂斷電話後，雲澗有些拿不準了，他開始懷疑那日在夏木遙宿舍感受到的、萦繞在他們叔侄之間的微妙氛圍，或許隻是自己的錯覺。

今天上午，在收到江醫生的消息後，雲澗特意選了此處碰面。這裡安靜人少，既可以談事，又避免了獨處一室的尴尬。赴約前，他還給夏木遙發了定位，希望他有時間一起過來，但直到現在也沒收到回複。

慵懶的軟爵士樂旋律中，服務生為二人奉上檸檬水。

“那支藥劑的化驗結果出來了。”江畔從公文包裡取出一份裝訂整齊的文件遞給雲澗。

雲澗接過來，視線掠過密集的數據圖表，最終定格在首頁末尾的加粗字體上——

“定向誘導劑？”

“沒錯。”談及專業領域時，江醫生的表情瞬間變得如同站上講台般嚴謹，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透着學術性的專注。他推了下鏡框，給出精準定義：“定向誘導劑是一類通過特定生物信息素分子與神經受體結合，精确調控目标對象生理及心理狀态的生化制劑。其核心作用機制是模拟天然信息素信号通路，在受體體内建立非自然的神經-腺體反饋循環。”

他停頓片刻，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才切換回日常說話模式：“簡單來說，這種藥劑是将Alpha信息素作為載體，與神經調節劑結合後注入Beta體内。Beta體内雖然沒有信息素受體，但藥劑中的合成成分會模拟标記反應，刺激神經系統産生類似Omega的發情症狀。而Beta身上的'信息素氣味'其實是藥劑攜帶的Alpha信息素殘留；所謂發情反應，是藥物直接作用于中樞神經系統的結果。”

雲澗快速消化着這段依舊晦澀的解釋，并做出閱讀理解：“所以戚聰聰既未被植入腺體，也未被改變性别，更沒有信息素或被标記。所有那些類似Omega的表現，都隻是藥劑制造出來的神經幻覺是嗎。”雖然最後是個問句，卻被他用陳述的語氣說了出來。

“是的。”江畔肯定他的回答，“受害者在被注射這種定向誘導劑後，往往毫無察覺，他們會像被催眠般順從，對特定Alpha産生病态依賴，就像陷入熱戀一樣。”

雲澗沉默地點頭，細長的手指繼續翻動着數據報告。今天他看起來有些困倦，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陽光透過玻璃窗，把他的皮膚照得近乎透明。江畔的眼睛微微眯起，鏡片後的目光始終流連在他的面容上。

這份報告足足有八頁，密密麻麻排布着詳盡的數據分析。雲澗籠統看完一遍後擡起頭，眼中閃過些許震驚：“這些……都是你這幾天完成的？”他想起江醫生甚至在這期間抽空幫他制作了戚聰聰的仿生信息素。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江畔率先移開目光，他下意識地推了下眼鏡，“作為一名志願醫生，幫助戚聰聰這樣的受害者算是我的職責，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而且……”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忽然鄭重起來，“這份報告主要歸功于我的導師。拿到藥劑的第一時間，我就聯系了她。這些年她一直在追蹤這類藥物……”

連江畔自己都沒想到導師會如此重視——那位腿腳不便的老教授竟連夜從邊海城飛來首府市。師生二人幾乎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三天，才得出這份詳盡報告。

雲澗這才意識到這其中還有其他人的付出，更加歉疚，“你的導師……在追蹤這類藥物？”

“嗯。”江畔不自覺地向前傾身，手指越過水杯，點在雲澗手中報告的某處，“戚聰聰留下的這款藥劑代号'j-XXV’，我們稱之為25号。”

他的指尖下滑至一組數據，“這裡的對比樣本是早期的'j-XIV’，即14号藥劑。從數據來看，25号明顯是14号的改良版本。”

雲澗跟随那根手指的指引，全神貫注地審視着一行行數據。各項參數的對比曲線清晰顯示着藥劑的進化軌迹——依賴性增強，戒斷反應減弱……

沉默再度蔓延。江畔突然意識到自己離雲澗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對方睫毛投下的每一道陰影，甚至能數清那微微顫動的睫毛根數。理智告訴他應該後退，可身體卻固執地停留在原地。

就在這時，一股極具壓迫感的信息素從雲澗身上散發出來，如同無形的屏障橫亘在兩人之間。那氣息中蘊含着強烈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這不是雲澗的信息素，而是來自某個高階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