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有些難捱的情緒,撕扯他的力道比戳進他胸口的劍還要用力。從前最縱容他的師姐,如今也是最不信任她的人。他早該清楚的,師姐那樣的人,看似溫柔,實則眼裡是最容不得沙子的。
那麼許芳晴呢。
江宿雪總是摸不清她的心思,對他究竟是懷疑還是信任。他池常清行至他身邊之前,他擡眸,目光鎖住已經急匆匆進入林業陰影下的少女,紅繩在手腕緊緊纏繞幾圈,她心急如焚,并沒有回頭。
目送兩人離去,池常清收回視線,目光落入山洞,沉聲道:“我們進去。”
他說着,朝前一步,并未回頭看江宿雪,像是相信他剛才那番話,相信有頌風制約,他掀不起風浪一樣。
江宿雪目光從山洞移到池常清的背影身上,忽然低低一笑。
池常清一身玄衣,在昏暗的林間并不顯眼,但在江宿雪看來卻明顯,又十分礙眼。他依舊記得臨水門外時。早知道會引發懷疑,他該對這個人十足警惕,或者在臨水門外時就該殺了他。
此時他的背影毫不設防,江宿雪不免起了别的心思,隻是垂下眼睫,盯着插在胸前的冰冷劍柄,他斂眉收了心思,擡腳跟上池常清。
在邁進山洞之前,江宿雪猛然頓住腳步,盯着前面剛進入洞穴的人,忽然不受控制搖搖晃晃地倒下。
屬于妖尊的寒氣不知何時爬到腳踝,江宿雪怔愣了下,忽地抽出胸口的劍扔到池常清背後,劍身插進地面,驟然擋下襲擊過去的寒氣。
熟悉的冰涼嗓音響起,在耳邊冷笑:“不是要殺了他麼?身為妖物,殺了人又如何?”
江宿雪垂眸答得恭敬:“不是現在。”
頓了頓,繼續道:“既然要給我繼續潛伏的機會,我當然要洗清嫌疑。”
“别說我沒幫你,他醒來之後,會忘記你是妖物的事。”
話落,江宿雪激動地眼眶驟然瞪大,心中不禁浮起欣喜,很快又被妖尊澆滅。
“你那兩位師姐,看你自己願不願意下手了。”
江宿雪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他問話時,已轉過身,踩着許芳晴剛才離開的腳印追去。
胸前的傷口疼得要命。頌風不是一般劍,正如他所說,傷到其他地方還好,傷到胸口處,即便是妖物的體質,傷口也愈合得很慢。
“你不是知道麼?江瓷——”妖尊笑了聲後,聲音即刻消散。
江宿雪暗罵了一聲,捂住仍在滲血的傷口,跌跌撞撞跑向動靜微弱的地方。
妖物潛藏,看似無甚動靜,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可因為妖尊突然出現,他突然感覺到了。
許許多多的妖物潛藏。
或許他應該相信大傷痊愈的許芳晴和宋知鸢,但這明顯是他的機會。
成功,即消除她們關于他身份的記憶;失敗,也能謀取一點可憐,撕開搖搖欲墜的懷疑封皮。
想到這點可能,江宿雪便忍不住扯笑,胸前的傷口刺痛,他渾然不覺,隻顧着往林子裡鑽進。也未曾回頭,看一眼身後的洞穴。
也因此不知道,他沒走多遠,身後洞穴。祝清方聽到動靜,手持一束微光,走到洞口,驚愕地看着暈倒的池常清,又看看山洞外空無一人的寂靜慘白場景,糾結一番,收回欲圖踏出山洞的腳步,俯身把池常清拖進深處。
洞穴深處,江笙已經被祝清方放入冰棺休養,此刻閉着眼睛呼吸淺薄。察覺祝清方拖了個人進來,不禁道:“我沒法救人了。”
微弱的光點彙入池常清體内,江笙虛弱地笑笑:“不過,别的還是可以出一點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