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學時祝今昭和裴祭經常來,對她來說,那段日子并不遠。她輕車熟路地來到鎮子上,才發現一切滄海桑田。
看着比記憶中更加繁華的大街,祝今昭怔了怔。
裴祭說:“三百年了,有些變化,可以接受嗎?”
祝今昭說:“希望那家廚子的後代有好好學習他們祖輩的手藝。”
原本的小餐館變成大酒樓,酒樓上牌匾寫着秋山樓,後面補充,百年老店。
進店,店小二熱情地過來招呼:“三位是打尖還是住店呀?”
祝今昭說:“就吃個午飯,一間雅間。”
小二一甩白毛巾,嗓音洪亮道:“得嘞!二樓雅間一個,三位貴客請上樓!”
一樓熱鬧,二樓就雅緻清淨了許多。裴祭從腰間拿出一小錠銀子遞給小二,小二喜笑顔開,态度更加殷切,道:“您請您請。”
雅間在陽面,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明亮卻不炎熱。另一面的窗戶敞開着,能看見遠處天空湛藍,近處街景繁華。
小二跟進來,遞上三把絲綢蒲扇,扇子兩面都用黑色、銀色和金色寫着菜名。
祝今昭覺得有些新奇,随口誇了一句:“這個挺有心意的。”
小二笑呵呵地附和:“是啊,這還是去年有一位客人提出來的想法,大家都說這樣看菜名有趣多了。”
祝今昭沒多想,點了招牌菜。
小二說:“姑娘是外地來的吧,但是一下就點到了我們家的招牌菜。這道紅燒鳜魚我們店已經做了有三百年了,而且和仙家都有些緣分的。”
祝今昭淺笑:“這麼好啊,那我要四份,一份在這吃,另外三份打包,打包盒子弄得精緻些。”
小二應道:“好嘞。”
裴祭又添了兩道菜,之後讓周自橫選。周自橫要了三壇酒。
待小二出去了,祝今昭打趣他:“你今天一定要喝酒?”
周自橫比在雙生城那日頹廢許多,胡子都長出來了,他說:“是,看看喝完酒之後能不能想起來什麼。”
祝今昭好奇了:“你都想起來什麼了,為什麼看着這麼痛苦?”
周自橫苦笑:“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想起來,所以才如此痛苦。”
祝今昭不解:“那你之前在無人之境那麼多年,不也是開開心心過得?”
周自橫說:“當時不知道自己忘記了事情。因為無知,所以快樂。”
祝今昭調侃:“你好像在罵人。”
周自橫舉手做發誓狀:“天地良心,我沒有。”
祝今昭笑笑。
在她的筆下,曾經的周自橫是京城意氣風發的将軍府世子,善良,深情,兼具少年人的灑脫與成年人的穩重,最後卻因為愛人離去而選擇殉情。他不是壞人,隻是被魔的本性腐蝕了。
裴祭和她說,他這些年一直在做的隻是不失去自我罷了。那些魔界厮殺,手染鮮血,背叛與噩夢,無一不讓這位曾經的無缪宗大弟子感到不适。可是别無他選。
魔界那種地方,不殺人就會被人殺,即使已經踩着屍山火海坐上魔尊的位置,依舊有人想取而代之。裴祭說,他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隻知道到最後,沒人敢再去血魔宮埋伏他,也沒人敢算計他,按捺不住的要麼被殺了,要麼選擇臣服,裴祭開始治理,魔界終于有了近百年的太平安穩。
思緒間,桌上的菜見了底,周自橫也自己喝了一壇酒,正要開第二壇。
祝今昭吃着裴祭給她挑的魚,看了眼對面的周某人。
她玩笑評價道:“酒量一般。”
周自橫皺皺眉,扯了扯衣領,道:“你知道個錘子,我創業那陣,都是把客戶喝到胃出血!”
祝今昭吃魚。
祝今昭拿筷子的手頓住。
祝今昭猛地定睛看着周自橫,按了按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麼呢?”
周自橫睜眼,眼神都迷離了:“我說什麼了?”
祝今昭說:“創業、客戶、胃出血……還有你知道個錘子!”
周自橫像是不記得了:“我說過?”
祝今昭激動地坐直:“你說了!”
她壓住嘴角的笑容,開始說着穿越者的暗号:“奇變偶不變!”
周自橫用力閉了閉眼睛,問:“說什麼呢?”
祝今昭心道沒事沒事,可能是他沒念到初中。
想了想,她又說:“宮廷玉液酒。”
周自橫迷茫地說:“一百八一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知道宮廷裡的酒是一百八一杯。一百八是金子還是銀子,不知道,隻知道是一百八。
祝今昭雙眼放光,啪的一下放下筷子,走到周自橫身邊搖晃他肩膀:“你是哪裡人?你什麼時候穿越過來的?”
周自橫往後躲:“姑娘你自重,别動手動腳的。”
祝今昭抓住他袖子,激動地問:“你記不記得手機電腦?你是二十一世紀穿過來的嗎?”
“砰!”
桌沿的酒被周自橫撞到地上,酒香味散在整個雅間裡。
祝今昭慢慢松開他,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心情,雀躍地走回裴祭身邊對他說:“他和我來自一個世界,我遇到我老鄉了!”
裴祭淡淡地看着祝今昭嘴角的笑意,良久後,在眼中浮現出些許笑意,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