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小院子裡,小黃狗在她腿邊瘋狂搖尾巴。
“如果這裡不是幻境,你會在哪?”
上等幻境太真實了,真實到每一個人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遵從他自身的性格特點,這也是被困者無法發現的最根本原因。換句話說,隻要魚在清不執着于破境,她完全可以在這個美夢中生活下去。
陽光是暖的,空氣中彌漫飯菜的香氣。小黃狗的尾巴搖的太快,力氣也大,一下一下抽在魚在清的小腿上,讓她思緒收回。
太陽落山了,光線從明媚刺眼變成溫暖夕陽,魚漱從外面回來,手裡提着新鮮的排骨和小白菜。
餘下人生冗長,她卻隻有這一次機會喝到娘做的排骨湯了。即便如此,她也不願自欺欺人。
是夜子時,魚在清起身走到房間窗前,拔出自己的劍,對準心口。
她閉上眼睛使力,劍身瞬間貫穿她的心髒。
周圍的一切在退散,魚在清緩緩睜眼,她身處的位置果然是無人之境。
是誰把她帶來了這裡?
手指發軟,砰的一聲,寶劍掉落在地。魚在清吞了吞口水,回憶着排骨湯的味道,同時俯身拾起寶劍,視線在四周掃過,揚聲喚道:“周自橫!”
回應她的隻有自己的回聲。
魚在清吸了吸鼻子,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奇怪,明明之前沒這麼愛哭的。
幻境中十幾年的生活曆曆在目,她真的像是重活了一世,以至于此時孤身一人面對眼前無盡的荒涼,隻有恍若隔世的無力。
魚在清強行控制好情緒,等到眼淚不留了,她緩緩歎了聲氣。
是誰造了那個幻境,又将她引入幻境?
魚在清紅着眼睛望向天邊。
.
與此同時,手拿黑扇子的黑衣人站在瀑布前,瀑布裡正播放着無人之境中的畫面。
他不可置信微微睜大眼睛,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喃喃:“哭了?”
“真哭了?”
“……………………”
“唉!”
打開折扇扇了扇,他在原地踱步半晌,長長歎出一口氣。
京城閑職不去,上等幻境不要。
他合上折扇,折扇在掌心中輕敲。
不知過了多久,畫面中的女子已然是再次振奮其精神,哭紅的眼睛恢複原本清冷模樣,握劍的手收緊,沿着無人之境向一個方向出發。腳步穩健,身影執拗又堅定。
又是一聲歎息,他像是終于放棄了什麼,感慨道:“罷了。”
複雜的目光落回到魚在清的面龐上。
……
魚在清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裡走,但是她向一個方向去,終歸是會找到盡頭的,或是碰上其他人。
周自橫離開了無人之境,不知現在看守無人之境的人是誰。
疲憊又口渴,魚在清難耐地輕咳兩聲,終于隐隐約約看見了一個身穿黑袍的人。
她立刻打起精神,舉手喊道:“勞駕!”
黑袍人腳步微頓,朝這邊看過來。
魚在清喘了口氣,加快步伐走到黑袍人身前問:“請問你是這裡的船夫嗎?”
上次周自橫自稱是野渡無人之境的船夫,想必來接他差事的,也是位船夫。
走近,魚在清才看清眼前的黑袍人比她高半個頭,從頭到腳都用黑袍遮蓋着,連手指都套着黑手套。面上則是戴着張青銅面具,面具立體,将他原本的模樣完全遮掩着,隻露出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那雙眼睛很清澈,眼瞳黑白分明,眸光散漫,眼皮漫不經心地掀起,看過來時感受不到任何他的情緒。
聽見魚在清的稱呼,對方似乎思索了許久,也盯着魚在清看了許久,随後他用沙啞的聲音,平靜地問:“你是如何認出我就是這裡的船夫?”
魚在清說:“我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你是新來的船夫嗎?”
黑袍人輕笑,嗓音依舊沙啞,道:“不是第一次來?這就好辦了。”
魚在清不解:“我沒明白您的意思。”
黑袍人上前半步,居高臨下看着她,道:“既然不是第一次來,那野渡無人之境的規矩,我想你應該清楚。”
想要走出這裡,需要用條件交換。
魚在清需要确認,這兩任船夫的規矩是否相同:“您是指什麼規矩?”
黑袍人又是輕笑一聲,尾音上揚,笑着問她:“你不是說,你并非第一次來。還是說,你不記得上一次了?”
魚在清表情未變:“我想确認一下。”
黑袍人微微俯身,那張青銅面具在她眼前放大。
“确認什麼?确認想從這裡出去是否需要用東西交換嗎?”
魚在清下意識身體往後躲了一下,下一刻就站直,無畏地和他對視,問:“您想要什麼?”
黑袍人又湊近幾分,青銅面具上的雕刻紋路清晰可見。
有風吹過,黑色長袍與潔白裙擺在荒蕪廣闊的草地上随風擺動。
魚在清屏氣凝神,等待他說條件。
對視良久,她才聽見那道沙啞的聲音響起,語氣蠱惑:“你吻我一下,我就放你出去。”
被手套嚴密包裹的手指點了點面具上嘴唇的位置,輕笑着補充道:“親在這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