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把公主钗環上交纏的流蘇解開,“若是真有那筆嫁妝,公主覺得裴舒還會選擇死嗎?”
阮嫣推開莊函,“哦?看來你很了解他。”
莊函将人攬在懷中,小意安撫,“裴舒将責任看得重,定不會抛下先父遺物尋死的,若非如此,與他斬斷怎會這般艱難?”
公主眼色柔了些,隻怨道,“那本宮應允皇兄填充的半個國庫該如何是好?”
莊函連沉吟的過程都省去,說道,“我已會同吏部尚書理出了五百個官缺,屆時在回園鬻給當地豪紳,就以公主的名義如何?”
阮嫣淺嗔,“莊郎好手段。”不愧是她看上之人。
“那公主便放過裴舒罷,此時他已遠離建城,與你我無礙。”
阮嫣輕笑,靠在莊函肩上,眼中卻劃過一抹狠厲,這次便罷了,若以後再被她碰見裴舒,定然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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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西,昨夜正山軍首領康遠山帶着部衆們剛剛慶祝過勝利,今日議事之時,桑決提出,既然太守已被擒住,洛城無人主持大局,此時應趁熱打鐵,攻進城去。
康遠山有了糧倉,暫時解決了溫飽,多少有些松懈,經桑決這麼一提醒,他也贊同不已。
“這兩日我……本帥就派人去從大本營調兵來,”轉頭看向康萍,“萍兒,太守和那兩個校尉如何了?”
對上康遠山目光,康萍肩膀一哆嗦,持着的單拐也就站不穩,“啪嗒”倒在地上,人也就順勢跪了下來,“回……回義父,昨日那幾人還綁得好好的,今晨就不……不在了。”
康遠山從座上驚起,這邊商議着攻入洛城,那邊就放虎歸山了?心中一時失望至極。
不愧是能帶軍起事的,康遠山并未憤怒過頭,隻道,“為何不早禀報?明明交待過你,務必看好他們,萍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當着衆校尉和軍師面前,康萍身為将軍竟受到如此指責,臉上已經十分挂不住,再看桑決表面雲淡風輕,實則不知如何在心内笑話自己的模樣,更讓他心慌顫抖。
便伸手指向桑決,“一定是他,是桑決故意放走太守,又提議攻城,好教我在大夥面前出醜。”
鄧暢聽得氣,開口道,“昨日我還提醒過你好生看守,誰教你喝得大醉了?可不要在此胡亂攀扯!”
康萍撅着屁股,擡起頭,平日裡慣常眯起來的眼也張開了,目眦圓睜,泛着血絲,卻做出一副可憐相,“請義父明鑒,徹查桑決,還我一個清白。”
而桑決目光落向康萍,絲毫不受影響。
康遠山側着桑決神态,不疑其他,隻邊捶着凳子邊坐下,重重歎了一口氣。
過了半晌,他說道,“康萍,你酒後失職讓太守落跑,加上搶奪糧倉一戰,兩度延誤戰機,就算你是我兒子,也不能不罰……”
“從今日起,封桑決為右将軍,康萍降為校尉,聽右将軍調遣,好生曆練。”
康萍:“義父,爹!你不能這樣,不可以,兒是被陷害的!”
而康遠山疲憊揮揮手,遣散了衆人,隻留康萍在營帳中。
少頃,康遠山道,“萍兒,為父知道你心中有怨,但現在正山軍還未穩定,将軍之位需任能人,你便先跟着桑決好生學學,日後自然能升回來。”
康萍膝行到康遠山身邊,急道,“義父,你這般分明是助長他人氣焰!别忘了正山軍姓康,不姓桑。”
康遠山低頭看向康萍,不解為何萍兒忽然說出這樣離心的話。
隻聽康萍又道,“現在百姓人人皆知給他們發糧的‘夜行郎君’桑決,卻不知這糧倉是義父帶人奪下來的。城内頌揚的歌謠,也句句隻提放糧好郎君,倒是把義父你這個元帥給忘了,豈非是給他人做嫁衣!”
“隻怕以後這義軍要易了旗了!”
“啪”地一聲,耳光重重落在康萍臉上。
康遠山起身指着捂着臉跪趴在地上的康萍,“你别忘了,沒有桑決,奪倉之時,你我都會死在戰場上,也是桑決提出把糧食放出去幫義軍收攏民心,你現在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我看錯你了!”
“别忘了,我能認一個幹兒子,還可以再認一個!”
康萍聽到最後一句話,所有毛孔一瞬間炸開了,他忙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義父,兒知錯了,兒會跟着桑将軍好生曆練……”
作為臨時練武場的空地上,鄧高拎了壺解渴的茶,給赤着半邊臂,已滿身是汗仍不停揮刀的桑決遞了上去。
愁眉不展道,“如今這城是不能進了,明明這麼好的機會,唉……小決,此地我們不能久留了,留得久人心就散了。”
桑決接過茶水一口飲了,說道,“鄧叔說得沒錯。我看不如先回亭山,招兵買馬,加緊練兵。”
鄧高展顔,沒想到桑決也是這麼想的,那他可以去和元帥說了。
“晚些我就去找元帥說,若他詢問大夥的意見……”
桑決:“我會全力支持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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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就熱了起來。
過了揚州,一路竟然順遂,再沒遇見刺客之流。
行了半月有餘,裴舒二人終于到了應城碼頭,眼瞅着水路又換回了陸路,可以直奔向洛城,卻因暈船暈得七葷八素走不了路,隻得被裴放背着下了船,
此時日光熾盛,碼頭邊卻堆滿了人。
裴舒虛弱問道,“放放,前面這是怎麼了?”
“公子,待我找人打聽下。”
兩人來到茶棚子底下,裴放問老闆,“掌櫃的,為何旅客都在此地滞留?”
掌櫃的端茶來,“二位有所不知,去洛城的官道已經封啦,聽說那邊反賊要攻進去了,朝廷派了官軍正鎮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