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隻是愁于此路不通。”
“那好辦。”賀真打開手中折扇,又合上,發出一聲撲簌清響,蓋過了賀天的歎氣聲,公子這是老毛病又犯了。
裴舒放下茶杯,望着賀真,聽他道,“裴大哥與我同行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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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從應城出發,坐馬車也要□□日,總也算趕得及。
而高林掩映的亭山間,正山軍正加緊演着兵。
兵源不難獲取,普天之下,流民最多,隻要正山軍的名号打了出去,不愁有人奔來。
半個多月間,已有二萬多青壯帶着他們的家人前來,本是寥無人煙的亭山一時熱鬧了起來。
康遠山隻管打仗,内務管理一竅不通,鄧高無人商量,便偶爾來問問桑決。
桑決以為,不如将青壯與其家人分開,該打仗的打仗,其餘的負責後勤和治療,分開管理。
鄧高按此思路,總算慢慢有了頭緒,不至于那般亂下去。
亭山本是康遠山起家的寨子,正山軍主力從西糧倉撤離後,便掩在這山林間積蓄力量。
議事廳内,康遠山看着那座巨大的沙盤,沉聲道,“如今朝廷調了三萬邊軍過來,給新太守韓道行,聽說此人原是薊城太守,善于練兵,遇上他算是碰上鐵闆了。”
康萍看着康遠山面色沉重,想着若是自己能想出一計,定能讓義父對他刮目想看,可他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
卻得意想道,桑決這下沒什麼好說的了吧,如今他們面對的敵人這般強大,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康遠山果然問道,“桑将軍,你有什麼想法?”
康萍嘴角翹起,正等着看笑話。
不料,桑決淡然走近沙盤,将旗标插在太守府——太守府牢牢坐在洛城核心。
“既然要攻城,城為上,迎戰次之。隻要派遣一支隊伍做佯攻狀,将府軍引開,使之暫不得回防,餘下正山軍主力兵馬占領太守府,等韓道行打回來,也就無濟于事了。”
“此法可行,關鍵便在于負責佯攻那支隊伍,不僅要把勢作足,還要機敏,最重要的是能夠平安回來。”
康遠山說完,所有人目光都已了然,看向沙盤旁的人。
桑決拱手道,“我願領命。”
康遠山慨然,“就這麼定了,下個月圓夜,我們就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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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奢華的馬車停在城門外,暗紅大門撐着灰沉城牆靜靜站着,曆遍滄桑。城樓上下衛兵皆身穿甲胄,氣勢凜然,蓄勢盯着不遠處的不速之客。
青衣廣袖的身影下了車,對車上人道别。
“裴大哥,我就送你到此了,日後有緣再會。”
“拂衣要前往何處?”
“甯城。”
如今好人皆避甯洛二城如魔窟,他們反而往前湊,如此想着,裴舒不覺笑了笑。
賀真不解,為何裴大哥忽然笑了,不過他笑得好看,愛看。
一路上二人想談甚歡,情誼更笃,裴舒便囑咐,“切切小心。”
賀真應下了,揮了揮手放下簾子,馬蹄達達帶着人往西去了。
裴舒卻帶着裴放走到城門處,果然被衛兵攔住,“城門戒嚴,不得入城。”
遞上有賀家作保的路引,衛兵不敢決斷,找來上級核驗,被找來的将領問道,“最近要打仗了,你去城裡做什麼?”
裴舒不疾不徐道,“自然是為主人辦事,若耽擱了去,不知将軍可擔待得起?”
他又沒說主人是誰?自然算不得說謊。
那将領一頓,賀家雖勢在應城,卻離此地不遠,洛城現今缺銀少糧,将來難免有向人求助的地方,此時若是惹了賀家,不值得。
他算是韓道行的心腹,把利害衡量了一遍,覺得周全了,才定了心思。擡擡手,讓衛兵把裴舒放進了城裡。
裴舒信步入城,心内感激着賀真,今日既然借了賀家的好處,将來卻也要記得還才是。
城内街道處,幾乎不見行人,雖還算整潔,卻沒有任何商業痕迹。
聽聞上任周太守把流民牢牢擋在城外,才保住了洛城光鮮,卻不知,這是讓洛城淪為一座光鮮的死城。
他們也不必找客棧住店,因為根本沒有營業的客棧。
走了一條街,已到了城中心,裴舒停在一座門庭敞開,卻落滿灰塵的屋子外,這裡人去樓空,倒給了他們停駐的地方。
主從二人一路風餐露宿,早已習慣,草草掃了掃灰,找地方休息。
卻在半夜時候聽見街上隐隐傳來腳步聲,還不隻一陣,而是斷斷續續,連連綿綿。夜色中還跳着微弱的火光。
裴舒起身,走出門去看,竟見白日裡不見蹤迹的洛城居民全都現了身,正往昔日繁華的主街十字路口聚集。